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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的父子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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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七年,阿爾伯特失去的不只是自己的家人,同時也是自己的姓氏。
阿爾伯特想起來自己的過去。
他出生在靠近南極的盤古大陸,小鎮的名字叫做烏爾姆。為了讓自己唯一的獨生子能擁有聰明的頭腦,他的母親戴恩•泰瑞沙借用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名子為他命名。可惜長大後的阿爾伯特卻沒有長出天才的大腦,沒有辦法如母親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個總是在腦袋中排列行星位置、在筆下運\算E等於光速乘以多少的神經質科學家。
阿爾伯特•薩羅瓦(父親的名字,來自古地球的梵文)•岡仁波齊(祖先在古地球的出生地)•張(姓氏)成為他個人的歷史,而這一切都隨著新曆一三二七年的變故消失。
如今他只是阿爾伯特•馬維爾。
最後他能留下的,只剩下帶著母親殷切期許的名字。
但對於年幼的阿爾伯特來說,或許這樣就足夠多了,畢竟比起總是不在家的父親、看不見的祖籍、已經消失的家族,年幼的孩童總是對母親的依戀更深一些。
只是如今他也學會了對「父親」這個角色的依戀。
阿爾伯特這一覺足足睡了有四個多小時,直接從早餐睡到了午餐。迷濛著張開眼睛,沒有聚焦的眼神又像是在左右張望著什麼。
奧維德自己以身作則,參加過早餐時間的慶祝會,到了他「輪班」的時間,二話不說抱著還呼呼大睡的阿爾伯特前往艦橋。歷經長途跋涉才來到「凌雲」的公主殿下則回到自己分配的士官套房休憩。
等阿爾伯特完全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艦橋指揮室裡的小沙發上,腰間還蓋著一件薄薄的毯子。他側頭一看,奧維德斜坐著,小聲地和米蘭說話。
阿爾伯特凝視奧維德開闔著的雙唇,感到一種深切的幸福。交錯的黑暗讓人嚮往背後微薄的明亮,黎明前的寒冷讓人更加貪戀白晝的溫暖。
他將腰間的毯子扯了上來,一半抱在懷裡,一半墊在臉頰上,就這樣看了奧維德很久,久到奧維德發現他的視線,笑著走過來,坐到沙發邊,揉一揉他睡亂的髮絲。「醒來多久了?餓了嗎?渴不渴?」
阿爾伯特只是笑著,卻不說話。好像這時候說了什麼,就會中斷美麗的夢境。畢竟對阿爾伯特來說,命運\總是難以捉摸;它可以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予光明,也可以在他最幸福的時候給予殘酷的打擊。
奧維德將幾縷貼在阿爾伯特臉頰的髮絲順到耳後,「明天梅兒會來替你做一點基因美容手術,我們要把你的頭髮換個顏色。」
這時候的人類在美容技術上有很大的飛躍,像古地球時期那樣直接在身體上動刀或塞入填充物的方式已經被視為落伍而且不安全的手法,更流行的方式是利用基因手術改變人的面貌。當然,這樣的手術必須經過嚴謹的申請和術後追蹤,而且往往在手術後好幾個月才能看見改變。
這樣的「常識」不存在阿爾伯特的腦袋裡。
奧維德溫柔地笑說:「聽不懂沒有關係,明天下午你睡了一覺,起床後會發現你的頭髮先是被剪短了,然後幾個月以後,從髮根開始慢慢變成金色,」奧維德指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看,像我這樣。」
阿爾伯特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毯子滑下去一些,「會痛嗎?」
「不會。只是睡一覺而已。」
阿爾伯特想了一下,「可是這樣我的頭髮就不再是黑色的了。」男孩一直知道養父有多麼喜歡他綁著辮子的黑色長髮。
奧維德笑了:「是的,但是你會像我一樣。」
阿爾伯特也跟著瞇著眼睛笑。過了一會兒,又問:「殿下,我以後能稱呼您『父親』嗎?」
奧維德定定地看著仰躺著的小孩,突然俯下身去,將頭埋在阿爾伯特黑髮散落的頸邊。「當然,我的孩子。」
阿爾伯特想起來,有一回他發著高燒,深夜裡母親伸手探他的額頭,指尖的味道如同雨後春草的芳香,又彷彿河岸柳枝溫柔的末梢。那時他無力地躺在床上,母親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守著他。父親去哪裡了呢?他想不起來,但卻清晰地在腦海中複製著夜幕降臨時的景象,母親的雙手在藤椅的扶手上安靜地垂下,窗外昏黃的路燈都顯得無比的明亮,輕柔地照亮著一切陰暗晦澀的角落,執著的、牢不可破的守護著深陷噩夢的孩子,溫暖得像永不乾涸的河水,水波盪漾的明麗風光。
此時,奧維德溫熱的呼吸就在他的頸邊纏繞,竟然比那波光瀲灩的河岸青草更加柔軟。阿爾伯特迷迷濛濛地想著。
不遠處米蘭偷偷張望著這對養父子的互動,然後若無其事地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過了好一陣子,奧維德才親親阿爾伯特的臉頰,坐了起來:「等一會兒,我讓莉莉絲來帶你去玩機甲。梅兒這方面也很拿手,他在這方面會的花樣特別多,你會喜歡的。」是的,對於帝國皇儲來說,現在機甲最大的功能,不過就是充當小孩的玩具罷了。如同許多富豪父母將懸浮車當作孩子的遙控車,奧維德也不吝嗇那幾台造價昂貴的機械兵器。
上次奧維德帶著阿爾伯特進入一架搭載雙人操作系統的機甲內部,阿爾伯特驚異地在奧維德指導下讓機甲前進了兩步,如今正在興頭上。聽了奧維德的話,阿爾伯特也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但是大概是被早上梅兒公主那凌厲的目光給嚇到了,阿爾伯特有些膽怯地問:「可是他會不會不喜歡我?」
「不會的,他很喜歡你。」
「真的嗎?」
「真的,我的孩子。」
阿爾笑了一陣子,「那我該怎麼稱呼他好呢?」
「姑姑吧!」奧維德停頓一下,「不過你記得,喊的時候要站在我的後面,我擔心他過來擁抱你卻沒有控制好自己身為Alpha的蠻力。」
「他是Alpha嗎?」
「是的,純血的,和我一樣,他是我的妹妹。」
阿爾伯特點點頭。「阿爾也是Alpha喔!」
拋開早晨一點點不愉快,當阿爾伯特在訓練場中見識到梅兒公主颯爽的英姿、流暢的駕駛技術、凌厲敏捷的身手後,果然慢慢喜歡上這個炸藥般的「姑姑」。這位十年後將駕駛這機甲轟炸掉「啟示錄」本營的小男孩,在帝國知名的火爆公主的指導下,成功地駕駛著一台戰鬥單人機甲在練習場做了個翻筋斗的動作。
奧維德站在練習場的看台上,身邊是劫後餘生的紅髮兵長。
「你救了他兩次,你應該讓他知道的,哈茂德。」
紅髮兵長無所謂地撇嘴:「別說這樣的溢美之辭,我可不習慣打這種官腔,將軍殿下。我不過是執行了我的任務,而且盡力做到讓自己的良心安穩。」
奧維德看了眼身邊的男人:「李家族對馬維爾家的忠心與純粹,每一個馬維爾都銘感無內。」
紅髮兵長正了正頂上的銀盔,輕笑一聲後毫不猶豫地離開:「還是別讓他知道吧!再見了,偉大的馬維爾。替我和莉莉絲問好。」
奧維德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良久,直到訓練場裡傳來一陣刺耳的碰撞聲。阿爾伯特大概把自己跑步時不協調的肢體帶到機甲操作上,竟然結實地跌了一跤。
奧維德和其他場邊的將士一起捧腹大笑。
阿爾伯特尷尬地頂著有些凌亂的頭髮鑽出駕駛艙。
一個月後,「凌雲」總算到達了克拉拉星。此時,已經是一三三九年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