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七萱

13、chapter 13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去见凌霄。我下了很久的决心——决定要跟霍轩分手，决定要和凌霄在一起，决定要坚强，决定要装傻，决定在凌霄面前绝对不要哭……可是，才不过是眼神刚刚触及他那消瘦的身影，我的眼眶便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没有跟凌霄打招呼，反而先冲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应皓说“Hi”。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正常，问着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昨晚。”应皓可能是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要是我现在不知道凌霄的病，我一定会大肆取笑他滑稽的模样，可惜……
　　“怎么突然来了呢？”因为凌霄病了，我知道。
　　“哦……单位里有点事，来出差。”不出所料，他骗我。
　　我没有拆穿，了解地点点头。“你在做饭吗？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快好了。你陪陪凌霄吧。”说着他又走进厨房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和凌霄了。我不得不直视他。还好，除了心忍不住抽痛了两下之外，我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
　　“今天去医院了？”我问他。
　　“嗯。应皓一定要我去。”他淡淡地回答。
　　对于他这么听应皓的话，我有点吃味。“那检查的结果呢？还好吧？”我问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要有什么问题啊。
　　“检查报告要过两天才拿得到。不过没什么大碍的。只不过是胃痛，老毛病了。”
　　“老毛病？”我心里一紧。“你以前……我是说，高中的时候，也会胃痛吗？”
　　“偶尔吧。”
　　“那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没必要在你面前痛吧。痛起来又不好看。”他笑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起码在那个时候是的。”
　　“小敏……”他叫我的名字，却说不出下面的话。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说“对不起”了，因为他瞒着我一件那么大的事。
　　想起他的病，我的泪再也止不住，把他给吓住了。他走近我，蹲在坐着的我面前，拉住我的手，焦急地问我：“怎么又哭了？我发现你比以前爱哭多了，是不是这几年偷偷修了个水库藏在眼睛里，现在专门用来让我心疼的？”
　　他还有心情跟我玩幽默。我无视，无视。
　　“凌霄……”
　　“嗯？”
　　“你抱抱我吧。”我小小声地说。
　　他二话不说，坐在我身边，把我拥进怀里。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让我的泪流得更凶。“凌霄，不要再离开我了。”
　　“小敏？”他大概不懂，才一天不见，我的态度怎么就有了180度的转变？
　　可他不需要懂。“答应我啊。”我坚持需要他的回应。
　　“小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问我，声音不再冷静如深潭。
　　“知道，知道！”我强调。“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凌霄，不要推开我，不要再像五年前一样离开我。”
　　“我可以吗？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他依然不敢相信。
　　手慢慢抚上他的脸，我直视他的眼睛。“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所以，什么都不要再瞒我，凌霄，在我面前痛也没有关系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事实的真相几乎就要从他的口中脱口而出了。然而，就在最后关头，他放弃了。他依然决定瞒住我。
　　“我没事的。”
　　还是这四个字。我在心底苦笑。好吧，要演戏就大家一起演吧，只要我懂你你也懂我就好了。
　　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那晚，我在凌霄那儿一直呆到很晚才回学校。走的时候，应皓坚持要送我，却不让凌霄送。
　　“很晚了，你早该休息了。”他对凌霄说，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他们用眼神说着话，因为知道“大秘密”，所以我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在交流些什么。凌霄是害怕应皓是想支开他好来告诉我那个“大秘密”。最后，他还是在应皓的眼神保证下放行了。
　　我跟着应皓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那里有凌霄的车。他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聊，其实今天晚上他的话一直都很少，这实在是不正常。看着他凝重的脸，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回到凌霄身边，不是他一直期待的吗？
　　返回学校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始终是冻结的。我们谁都没有开腔，直到到了学校门口，我要下车的时候，他才拉住了我。
　　“芮敏，我们谈谈。”
　　我回头看他，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吓住了。今天的应皓和我过去认识的他真的不一样。
　　既然要谈，我们便决定好好地谈。他把车子停好后，我们走进了一家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和应皓的唯一交集点便是凌霄，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这次谈话的主题会是凌霄。
　　“凌霄今晚很开心。是因为你。”他说。
　　“我也很开心。难道你不是吗？”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他五年来恐怕就今天是笑得最真心的了，我当然为他高兴。你真的决定回到他身边了？”
　　我没有任何迟疑地点头。
　　“那你的男朋友呢？”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我恍然大悟。
　　“说得清楚吗？”
　　“当然。霍轩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应皓，你怎么……”
　　他打断我的话，抢先说道：“芮敏！你还是……最好不要跟凌霄在一起。”他的话无疑是一颗重型炸弹，一下子把我的脑子炸得一片混乱。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那个一直给我发邮件、还为了我不回信而追到我的学校来、就为了不让我忘记凌霄的应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为什么。你们不合适。”他说得很痛苦，我感受得出。
　　“除了我和凌霄之外，没人有资格说我们不合适。应皓，如果你今天要谈的就是这个，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被他的一句话给留了下来。
　　“芮敏，凌霄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凌霄了！”
　　“你什么意思？”我猛地意识到应皓要我离开凌霄的真正缘由。
　　“你爱的那个凌霄是五年前的他，而现在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光凭你的爱，是不够的。”
　　“对，我知道。所以我不仅仅要给他我所有的爱，还有全身心的关怀和照顾。我不会让他在我身边受到任何身体上的伤害，这样你可以放心吗？”
　　他因为我的话而流露出震惊的表情。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你……你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你昨晚上在宾馆房间对凌霄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他不能理解我的“若无其事”吧。在他的想象中，知道真相的我恐怕会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吧？毕竟他也是我那段灰暗岁月的见证人之一啊。可是人总归会长大的吧？
　　“应皓，凌霄为什么要瞒着我，我都懂。既然他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你是因为他的病才……”
　　“不，不是！连你都会这么想，难怪凌霄不愿意告诉我真相。知道凌霄的病，只能说是一个促使我下定决心的导火索。它让我看清自己的心。我是因为爱他，才要回到他身边的。”说完这句话，我的脸不禁红了。天啊，干嘛要在应皓面前说呢，要说也该对凌霄去说啊。
　　他不说话，一直打量我，似乎在评估我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最终，他选择了相信我。
　　“可是要照顾凌霄，可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哦。他的胃十分敏感，只能吃医生规定的食物，要定时吃药，作息必须规律，不能操劳，而且也不能承受压力。所以你不能对他撒娇发脾气更不能吵架，有什么事都必须你自己承受，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吃惊。应皓因为我的久久不语，以为我是被吓住了，便说：“如果没有这个准备，还是不要开始得好，不然只会造成两个人更大的痛苦。”
　　我立刻摇头，说：“不！我不是怕自己要辛苦。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凌霄受苦。我只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要怎么照顾凌霄，应皓，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