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医门叶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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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在穿过一个黑色的泥潭，每走一步，眼前的黑暗就深一分，我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压抑。
忽然，一个陌生的男子目露饥饿的凶光朝我扑来，我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千夏，千夏……有人唤我，我睁开眼睛，是婆婆在微笑着看我，她说：千夏你知道吗，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骗人的……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却开始有鲜血汩汩流出来，可她还在说：“你会一个人，只有孤单一个人……”我疯了般开始奔跑，想要逃离她，越远越好。
瞬间天光大亮，碧绿的草原上一匹白马似曾相识，而白马旁盈盈笑着的白衣少年是谁家儿郎？我忍不住向他伸出手去，想要摄取一丝温暖，掌心却传来一阵刺痛，一只红色的大鸟正吮吸着我的血液……
我再次失去了所有意识……
……
五日后，我亲爱的圣手姐姐一口口喂我喝红豆粥，她告诉我，我受伤的第二天才被园主送来医门，当时我发着高烧人事不省，却一直在流眼泪。
“那日伤你的飞镖上淬了毒，幸好门主之前对此毒颇有研究……”她的声音变得愤愤：“蛊师果真无情，你毕竟是她的弟子，若不是园主得知此事命人送你前来，再耽误几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向她讨好地笑：“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若不是此次受伤，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你这丫头。”圣手姐姐的声音温柔下来。
我心中明白，蛊医两立，我还不值得桐姨为我向医门求情。锦园里一个幼童的性命算得了什么，只是她没想到，园主竟对我这小小孩童上了心。并且，那日我之所以会被飞镖伤到，却是因为……
门吱呀一声，有人踏着细碎的阳光进来。
他身材修长，穿着件飘逸的白衫，腰系镶蓝宝石玉带，面冠如玉，眸比星辰，眉梢含笑，如草长莺飞季节里的缥缈细雨，带一份朦胧的诗意，其绝代风华令人心神荡漾见之不忘。
“门主。”圣手姐姐道。
他微一点头，悠然笑道：“今日可感觉大好了？”声音如清冽的山泉。
他走过来看我肩部的伤势。
我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把肩膀转向给他。
他褪下我的衣衫，受伤的皮肤裸露在空气里，微微有些凉。
我闭上眼睛，想起我醒来第一次他查看我伤势的情景，我全身都绷紧了，恨不得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他悠然道，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女孩，只是需要我治疗的病人，所以，请你也把我只当做一名大夫吧。
他用手按我的伤口，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吩咐说：“此毒使伤口涨裂而愈发疼痛，圣手，你再去给她拿一瓶消肿化瘀的药来。”又转向我蔼然道：“你不要乱动，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园主交代可等你痊愈再回蛊园，这几天你可在此安心养伤。”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我轻轻点了头。
于是，我便暂住在医门。
医门门主叶伤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虽然我并没有见过许多人，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使他与锦园格格不入。
清晨，我在悠扬如水的琴声中醒来，门主就坐在院里的草亭里抚琴，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有不失激昂，琴声中仿佛有透明的精灵在翩翩起舞，舞姿高贵优雅；又好像有一朵朵玫瑰次第开放，飘逸芳香。
他看到我，笑着招呼我过来，拿一只陶壶为我倒一杯桂花茶，说道：“花茶和肠胃，清蜜滤心尘。你若爱喝，我那里还有许多。”
花茶三分甜一份苦，我一饮而尽。
他俯身又给我倒一杯，我闻到他身上有桂花的味道，近看他的眸子清亮，仿佛最耀眼的星星落进了他的眼睛里，阳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脸颊上晕染出朝霞的颜色。
我忍不住问道：“门主风姿飘逸、医术高超，又有悬壶济世之心，为何还要跻身于这锦园之中呢？”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古人说闻弦知意，是因琴音可吐心声。门主琴声淼淼而不掩锋芒，低谷处犹顿挫有声，此中志向高远，甘做池中物之人怎么能奏出如此神韵？”
他轻轻笑了，说道：“人生快意，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但是世间之人，又有多少可以随心所欲？我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却是要活在当下。”
我想了想，说道：“岁月不知人间忧，不如潇洒走一回。若是我，也只愿今朝歌尽欢、酒尽兴，不去想那明日苦多的。”
门主哈哈笑了，世界星光璀璨，他说：“我再给你弹一曲《梅花落》听，可好？”
风吹起他的衣带纷飞，影影绰绰犹如人间谪仙。
我安心坐在他旁边，天地间仿佛只有琴声、朝阳和我。
“丫头，你很像我弟弟你知道么？”圣手姐姐说。
她的手掌撩开我额前的碎发，抚上我的眼皮，“眼睛像……鼻子也很像。”
我闭上眼睛，闻到一股暖暖的香气，又听她温柔地说：“你要是我弟弟该多好。”
“丫头，我刚来到锦园的时候，和你现在一般大。他那个时候还跑不稳，总爱拉着我，用软软的声音叫姐姐。那一年，村里瘟疫盛行，只有我和弟弟活下来，是园主救了我们，并把我们带回锦园。”她笑了笑又说：“丫头，你相信吗？我把锦园当成是自己的家。所以，无论园主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说：“他也在锦园吗？”
“在的。”她说：“只是从进园那天起我就没有见过他了，进入锦园没有亲情，我若执意去寻他，就是害了他。算来他今年也有十五岁了，模样怕是变了吧，只是他这儿……”她指指我的右肩胛骨，“这里有块青色胎记的。”
我想了想说：“所以姐姐学医，杀手受伤必定会来医门，所以姐姐希望可以借此见到他？”
她查看着我肩膀的伤势，笑说：“小丫头，把你聪明的。没错，就是这样。这几日伤口正在愈合，你千万不要乱动，小心留下难看的疤！”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日我看到有人与掌事先生决斗，当日又有人来刺杀桐姨，这是为何？”
圣手姐姐说：“杀前任掌事者便可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掌事，而成为掌事便可不用外出执行任务，对杀手来说，每次执行任务都是就死一生。锦园设掌事两人，一男一女，蛊门门主桐姨掌事一职。”
“为何近日想上位者层出不穷，是巧合？”
圣手姐姐叹一口气说：“丫头，你还记得那日园主给你吃的那颗药丸，那是千日鸩。服用者需每月服食解药，园主每月中发放解药。一月不食，肌肉痉挛，两月不食，五脏受损，三月不食，经脉尽断而亡。”
我想到月中自己喝的那碗汤药，心中一凛。
“执行刺杀任务失败的杀手，扣除当月解药，若是三月内连续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连败两月的人也会想险路求生，而成为掌事，便可自然得到那第三月的解药。”
我急忙问：“那我呢，什么时候外出执行任务？”
“一入锦园，命不由己，不论年龄，有命令就要听从。蛊园的司皿，十岁入园，十一岁就接手了刺杀任务。”圣手姐姐说道。
圣手姐姐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回想她最后说的话：“丫头，你不要担心，我看园主对你照顾有加，想必另有安排……”
我睡不着觉，披衣出门，沐风仰望漫天星斗。
司药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了地上的一个人，它们指示着我们不可知的命运。滚滚夜幕似望不到边的海洋，灿烂繁星闪烁其中，不知哪颗星星记录着我的命运？
我打了个喷嚏，抱紧双肩准备回屋，我参不透星象这门高深的学问，但是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天命终究还是掌握在人手。
忽然，我眼前一闪，看到一道身影从后院翻墙而入。
月光之下，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一袭夜行衣包裹全身，黑巾遮面，仅露出一双冷冷的黑眸。他的背上斜背一把剑，虽然被一条冗长的布条包裹了，却仍依稀透出一缕缕寒光。
几缕斜射的月光里，刀光剑影，更添几分妖异。
风早已停了，周围无比安静，我能听到不远处的河水声，水流冲刷着底部的鹅软石，发出温柔的声响。
我屏着呼吸不敢乱动，紧紧盯着那人，只见他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只剩我一人站在黑暗里。
我急忙向屋内走去，关门时那名男子却不知从哪里出现，直直站在我面前。
我张口欲呼，却被来人一把捂住嘴巴拖入屋内，“咔哒”门也被反锁上了。
我被死死按在墙上，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我和他在黑暗中对视。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你要是敢出声，我杀了你！”他眸光冰寒，呼吸低沉。
我连连点头。
他手上松了力道：“去里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医门叶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