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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相逢 ...

  •   无为歪在枕上,对着媚姜轻轻一笑:“两个大老粗,能发现什么。”

      媚姜弯腰将托盘放在小桌上,特地把那个纸包拿起来递给无为:“军师给的。”

      “是什么?”无为看了媚姜一眼,迟疑地伸手接过来。纸包刚入手,还没打开就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揭开一看,却是十来个蜜饯,裹了一层鲜亮金黄的糖衣,蜜汁的甜香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无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许是今日在临江楼里他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块桂花糕,竟叫靳眠猜出来自己爱吃甜食。军营里伙食没得可挑,慕长齐的规矩一向又是上下一致,寻常士兵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若真是士兵们吃草根,他们也不会吃树皮。

      无为身子弱,慕长齐特意嘱咐给他另备伙食,这就够让他羞愧的了。不过饶是如此他平日里也没什么胃口,军营里伙食顶破天也就那样,哪里能和长安家里比。他又是一向拿药当饭吃的人,回回被苦得受不住,就更没有什么胃口进食了。

      眼前这十来个蜜饯真真勾起了无为的馋虫。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靳眠是个人精之后,无为拈起一颗蜜饯,刚想要放入嘴中,就看见媚姜盯住他瞪了一眼。

      无为住了手,这蜜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讪笑道:“怎么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媚姜恨铁不成钢,“遇事也不多想想,你看见过有哪个大男人送蜜饯给另一个大男人的吗?”

      无为心想,这我还真没看见过。之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她亲近的男子除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就只有和自己订了亲的谢容勉。谢容勉回回来相府看她,总要搜罗些长安时兴的玩意儿,自然也不会落下捎带甜食给她。所以靳眠送几块蜜饯,这事很奇怪吗?

      “公子,我的好公子哎。”媚姜简直要给无为跪了,“你可要记着如今你是男儿身,除非军师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要不他待你给待情妹妹一样,就是看出来你是个女子了,你个木头脑袋!”

      无为看着媚姜一脸忿忿的模样,因为微嗔脸上泛了一层红晕,快要酥到人心里去。无为想自己就是扮了女儿也未必能比得上媚姜这一派风流情态,这一攀比不由得就生了些女儿家的嫉妒心。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小爷我如今是个男儿,姑娘你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伺候咱一辈子怎么转眼就这般,真真是不可理喻。

      媚姜人也机灵,不待无为开口就往他手里递了药碗。无为看着眼前这一碗浓稠黏黑的药汁,在心头哀叹一声,什么念头都抛到脑后。他狠下心,把眼一闭,一大碗咕咚咕咚就入了腹。

      这药又腥又苦,回回他都想连同胆汁都呕出来,却只能硬逼着自己咽下去。他要活下去,就算是苟延残喘,能多活一日也是一日。
      在找出是谁害了谢容勉之前,谢无为还不能死。

      媚姜拿手帕给无为擦了擦嘴角,拈了颗蜜饯喂到他嘴里。无为闭上眼倒在枕上,苦得一句话也不想说。蜜饯的糖汁在嘴里化开,隐隐带着股梅香。这样的味道和香气,悠悠然又将她引回了长安。

      她从前住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梅树。听父亲说,已经是上百年的古树了,颇有了些灵性。她知道自己从小就订了一门亲事,是谢阁老的公子,素有才名,和慕家的公子一文一武,是长安拔尖的公子哥儿,是多少名门闺秀心中的如意郎君。

      但是她不一样,因着她喜欢,郑相也宠爱她,所以自幼除了琴棋书画女红针黹女戒女训这些必修课之外,她想学什么都由着她。兄长郑朔初学兵法之时,她恰巧捡了他的书本看,心里觉得有趣,索性就每日扮了男儿去和他一同上夫子的课。若不是身子太弱,气力不足,恐怕连郑朔的习武课她都要去蹭一个。

      行及笄礼那日,母亲突然同她说起,谢家的主母和公子也要前来观礼。谢家的主母她已经见过几次,论身份她是长辈,又是未来的婆母,来观礼本无可厚非。可是谢家的公子竟也要来。

      郑嫣虽说被当做半个男儿教养,到底是个不出闺阁的女子。她并不想见到谢家公子。假如他样样都不称她心意,若是在新婚夜盖头揭开那一刻见到,也就认了,相敬如宾和他过了这一辈子。可若是现在就见到,她不保证还能逼自己上得了花轿。若是逃婚,两家可就成了京城里头一桩的笑话。

      因此及笄礼行毕之后,她打着精神同几个夫人说了几句话,就找借口溜回了自己的院子。因郑嫣是谢家早就定下来的儿媳妇,这些夫人也就不好做别的打算,放人放得倒也痛快。

      郑嫣回了院子,站在梅树下。想着自己也许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该出嫁了。从一座深宅去到另一座深宅,侍奉公婆讨好丈夫,说不准还要日日同几个小妾争长短。这就是她的命运,是华美的囚笼里众多贵女的命运。

      她觉得累,也知道根本无力抗争,却仍想再最后放肆一回。她将绣了海棠并芙蓉花儿的裙子提起来,在腰间松松挽了个结,抓住树干往上爬。宽袖顺势滑到肘部,露出雪白的一节藕臂。

      小时候爬惯了,手脚轻便,几下就上了树。她坐在树枝上,想了想,伸手把刚刚戴好的簪子取了下来,一头青丝在风里轻轻散开去。她低头瞧着手中的碧玉簪子,只想,这哪里是束发,是束住了一生啊。

      她想得入神,突然听见树下有人轻笑了一声。她一惊,手里的簪子就掉了下去,眼看正正要砸到那人面上,却被他轻巧一把抓住了。

      郑嫣一颗心直跳,待到反应过来只想骂人,出口却不过一句:“你是谁?”

      蓝衣的年轻公子笑容清而淡,若月色缱绻,浮云过眼,却真真是熨帖到了人心里。

      他开口,一把清泉似的好嗓子:“姑娘坐得那么高,不怕么?”

      郑嫣知道自己被他看了笑话。满京城的小姐,看哪个会跟她一般,猴一样爬树的?还偏偏被一个陌生男子给撞见了。

      那男子看郑嫣红了脸,偏还逗她:“啧,姑娘可是羞了?不打紧的,我只当没看见就是。”

      郑嫣气恼得不行,素来的伶牙俐齿早不知丢到了哪里。恰这时候又进来了个人,郑嫣跟得了救星似的,忙喊道:“哥哥……”

      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郑朔跨进院子里来,打眼瞧见了坐在树上的郑嫣,面色往下一沉。又看见了树下还站了个人,忙赶上来,赔笑道:“谢兄怎么在此处,让人好找!”

      “一时错了路,转到此处来了。”谢容勉客气应了这一句,又问道,“这位姑娘是……”

      “惭愧惭愧,”郑朔连声道,“这就是我那顽劣的妹妹了。”
      说完转向郑嫣道:“嫣儿,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郑嫣听他说自己顽劣,心下不满。只不过偶尔顽劣这么一两次偏还被人撞见,倒霉罢了。但也真不敢当着外客的面驳兄长的话,只好乖乖地下来。

      郑朔嘴上教训妹妹,到底不放心,上前去接着她。郑嫣落了地,整理了下衣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郑嫣有失礼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谢容勉盯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觉得越发有趣起来。却不敢再逗她,怕真惹她恼了,于是还礼道:“无妨,今日到底是谢某唐突了小姐,是谢某的过失。”又转向郑朔道:“郑兄,咱们先行离去,怕陈兄他们等急了。”

      郑朔应了。刚走出几步,谢容勉就听见一声娇喝:“慢着!”

      他回头,瞧着郑嫣站在原处。绯色的裙子衬得面若桃花,俏生生立在梅树的翠绿枝叶下面,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她迎着他的目光,看面色是真有些恼了,冲着他伸出玉白的手来。

      “把我的簪子还给我。”

      谢容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碧玉簪子,兀自笑了笑,大步走到她面前去。他伸手递了簪子给她,却在她伸手来接的时候收了手。
      见她被他逗得是真生了气,他避开她嗔怒的眼,施施然解下腰间的祥云麒麟玉佩,递到她面前:“这个,算我跟姑娘做交换。汉白玉,前朝巧匠阮扶的雕刻,不会叫姑娘吃亏。”

      郑嫣伸手去够碧玉簪子:“我要你的玉佩做什么,还我的簪子!”

      谢容勉耍无赖,偏把左手伸得高高的叫她够不着,右手却强势将玉佩塞到她手里。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笑容如朗月:“姑娘且收着,算我贺你十五岁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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