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世事如棋局局新(一) ...
-
梳月回到房里时,绿云和绿茵都凑到了她面前,见她神情委顿,脖颈上一圈青紫的手印,衣袖上还沾着些血,脸色突地一下白了。
“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你惹祸了吧?”绿云一把扯过她问道。
梳月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把手放到了火盆上烤,火盆的热气让她身子开始回暖,冰冷的手开始慢慢的回复知觉。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不会连累我们吧?”绿云走了过来,想扯着梳月问清楚,一旁的绿茵忙挡下绿云的手。
“你看她的样子,先让她缓一缓再问。”绿茵慢慢的在梳月旁边弯着腰道:“梳月,你先把衣服换了吧。”
梳月恍若未闻,纹丝未动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木雕一样,眼神定定的投在火盆上,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绿茵和绿云瞧着神情不对,心底有些发憷,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
若不是颈间的疼痛感,梳月真以为自己会死去,她不知道那个少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松了手,但是那种像疯子一样疯狂病态的眼神,让她忍不住的心底发颤。
绿茵给梳月到厨房倒了杯热水,看她脸色恢复了些,才问道:“你还好吧?”
梳月接过水,道了声谢。绿云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把脸凑过来问道:“刘妈妈找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血啊?”
梳月只是捧着杯子喝水,并不回答,绿云还想再问,绿茵却抢先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袖口都湿了。”
梳月点点头,起身搁下杯子,拿出另一件袄子换上,绿云只是撇了撇嘴,倒也安静了下来。
绿茵见梳月换好衣服,脸色较之前也略显红润,只是神情依稀有些萎靡,便如闲话家常般说起一些趣事,绿云虽然好奇,但是碍着绿茵,也只得作罢,两人说着说着倒好像真不在意了般,说到有趣的事情也会笑了开来,梳月偶尔被问及时,也懒懒的答上两句。
大半个时辰后,刘妈妈却再次的来到耳房,看到梳月便道:“金管家找你问话,赶紧过去。”
绿茵明显的看到梳月的身子抖了一下,蹙了蹙眉,正欲说话,但是刘妈妈的的眼神却分外严厉,她张了张嘴,却是只字未吐。
梳月眼皮低垂,跟着刘妈妈出了门去,待她们走出院子,绿云撅着嘴,“到底什么事啊?”
绿茵看着跟着刘妈妈身后的瘦小的背影,慢慢的走出了视线。
“从今日起,你照顾少爷的起居,凡事都要顺着少爷,不可违抗他的命令,明白吗?”金管家的话,像是一声轰雷,炸的梳月耳边嗡嗡的响。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金管家见梳月置若罔闻,不由提高了音量。
“是。”梳月终于回答道。
“从今往后,你便住在这个院子里。”
“是。”
龙涎香馥郁迷离的气味弥漫整个黑暗的房间,只有窗外的月光淡淡洒在门外,梳月端着晚膳站在门口,金管家定定的盯着她的背影,她嘴角微颤,慢慢的走进了门里。她慢慢的移动,直到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好不容易才把膳食端了进去。
“出去。”黑暗中,低沉的嗓音幽幽的传来,梳月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放下端盘便慢慢的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关上门,梳月才稍稍松了口气,金管家和那几个小厮见她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脸色稍有些怪异,貌似松了口气,看向梳月的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异样的敬畏,仿佛,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然沾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梳月倒是并不知众人的心思,只是极力平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尽量面色如常的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屋里稍稍传来些动静,里屋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金录。”
金管家侧身面向房门,低眉顺眼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里面渐渐的有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个影子慢慢往外走出来,他站在门后不远的侧面,“把门打开。”
门口似乎有人倒吸了口气,吱呀一声,门缓缓的开了,梳月这才抬头看清站在门口的人,目光忽然停滞。
非常美丽的少年……梳月竟找不出形容的词语,只觉五官无一不精致,似乎天上所有的星辉都缀到了他的身上。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样的人,似乎是每个少女的梦中人,让人沉醉在不愿意清醒的美梦中。
梳月几乎无法将这样一个美丽纤细的少年,与之前那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联系起来,金管家极为恭谨的半躬着腰立在一旁,其他丫鬟小厮惴惴不安的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寒风中站的久了,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对于仆人毕恭毕敬,甚至带着恐惧的脸,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厌弃,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银白,少年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迷茫,慢慢的走了出来,穿着单薄的白色单衣,外面散散披着一层白色长衫,绣有精致暗纹的衣摆逶迤及地,举步间,如水生漪。冷冽的寒风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慢慢走到了院子中间,手捂着一棵树上的冰凌。
金管家给梳月使了个眼色,梳月愣了一下,直到金管家接过刘妈妈似乎早已备好的狐裘披风递给她,她才反应过来,接过披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朝着那个少年走去。
梳月只觉得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明明美如神祇的少年,却让众人充满的恐惧,梳月想起之前的经历,心底总是存着几分阴影,她能感觉到身后众人如炬的目光,慢慢的靠近那个少年,声音几乎有些发虚道:“少爷,天冷添件…….”
话没说完,被打断在少年清冷的目光下,梳月似是被掐住了喉咙,少年目光中渐渐地又带了些茫然,梳月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披上这狐裘吧?”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梳月的脸看了一会,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想她是谁,神情中没有之前的阴冷,反倒是透着几许茫然。
梳月一时间摸不着到底该怎么做,后面的一众仆从却是紧着一颗心,生怕那个看似娇弱似花却形同厉鬼的少年做出骇人之举。
梳月怯怯的横捧着白色的狐裘,少年的视线却转开了,再次看向满树的透明的冰晶,梳月犹自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金管家已经快步上前,但却还是隔着很大一段距离,低声对着梳月道:“赶紧给少爷披上。”
梳月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走近了几步,然后伸手将狐裘抖开往少年身上披去,猝然一股狠劲的力道擒住她的手臂,梳月不由呻吟了一声,心底慢慢溢出一丝恐慌,身后的众人亦是倒吸了口凉气。
那只手的主人抓住梳月的手臂,脸上挂着狠戾,看到梳月手中拿着的白色狐裘,然后再看看梳月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慢慢的松开了手,梳月急促的喘了好几口气,一咬牙壮着胆子把狐裘披上了少年单薄的身子。
少年回转过头,用一种极为奇异的神色看着梳月,好一会才慢慢的松开了手,少年把视线聚焦在金管家身上好一会,才慢慢的往屋里走去,狐裘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雪地上,梳月弯身捡了起来,看着少年极为安静的走回了屋子,金管家似乎松了口气似的关上了房门。
又听到门内传来声音道:“我要沐浴。”
金管家似乎早已习惯主子异于常人的生活习性,极为平和的道:“热水早就备好了。”
随即唤过两个小厮去准备沐浴的事宜,安排好后,看着站在雪地上发呆的梳月,金管家的神情似乎多了丝怜悯,口气稍稍的松软道:“你只要顺着少爷就行,不要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喜欢安静,最讨厌红色的东西,不要随意的靠近他,只要不触怒他,他是不会随便……”说到最后,金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主子的心性从来没有个长性,诡谲难辨,乖戾怪异,从来都是让人摸不准,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无辜亡魂。
金管家倒是真的同情起梳月来,外面鲜少人知道这顾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几乎每个月都要买进一批新的仆从,这林府大夫人因着和顾府主人的关系,对这府里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所以偶尔会送些犯了错或是不甚喜欢的奴仆过来,这个丫头也是个命不好的,赶巧就让抓了个正着,要是那天那个丫头不偷懒躲开了,她也用不着挨上这么一遭,可怜见的,都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
金管家叹了口气,“先下去吧,先去吃点东西,少爷沐浴的时候不会让人伺候,你只要负责给少爷端药送饭就成,平日里也不会让你再干什么活。”
梳月拿着狐裘愣愣的站在雪地里好一会,其他的仆人像是受了惊吓后的猫一样,脸上犹带着一种似乎劫后重生的神色,不时地偷觑一眼院中的梳月,慢慢的散了开去,金管家本想再和梳月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梳月转头看向让少年流连的冰晶,闭了闭眼,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恍惚间似乎可以闻见幽远清冽的寒梅隐香,似毒一样的绕萦盘身,她的未来,到底会是何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