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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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圆月高悬，投下片片冷辉，似银霜遍地。
“少爷，叶少爷来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梳月站在门口，恭谨的低垂着头，凭窗而立的少年慢慢的转过身来，踱步而来。
走出房门，罗启和白恒生已经候在外头，裘大夫说是有老友相邀，早早的出了门去，至于岑妈妈，叶舒庭也安排了人送她与家人相聚。
“走吧。”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牵起了她。梳月微微一僵，随即放松自己，默默的跟在他身边。夜色朦胧，宽大的袖袍掩去了两人之间的动作。顾寻香神情冷淡，不辨喜怒，白恒生提着东西静静的跟在他和梳月身后，罗启见状倒是冲他露齿一笑，白恒生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院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叶舒庭立在前头，见两人双手紧牵，并肩而来，眼神微微一闪，看顾寻香惯常穿着一身白衫，只有一枚玉坠点缀，随即笑道：“你今日这身倒真如‘月下美人’一般。”
“闭嘴。”顾寻香听得他调笑，脸色一变，口气格外的森冷。
叶舒庭无视了他阴冷的神色，继续笑道：“看在今日中秋佳节，我又为你撇下了自家亲妹的份上，你少给我甩些冷脸子。”
顾寻香只是冷眼睨他一眼，叶舒庭倒是不甚在意，只朝着他身边的梳月微微一笑，梳月礼貌的回以笑脸，却被顾寻香拉走。
待上了马车，梳月坐在一角，微微垂着头，鬓角落下一缕青丝，她正打算抬手捋捋，一只手已经更快的将那缕发丝握在手中。微凉的指尖时而轻轻触在她的脸上，发丝在他手中绕动，梳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带着奇异的舒适感。
顾寻香缓缓贴近她，似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温热的嘴唇几欲碰触到她洁白的耳垂，呼出的热气似丝绸缓缓拂过，带来一阵痒意。
“以往中秋，你是如何度过的？”
梳月恭谨答道：“做完事后，与相熟的姐妹坐在院中赏月聊天，极是普通。”
“我问的不是你在凌府的事，我问的是……你为奴之前。”
梳月一怔，心口猛地一抽，压抑住上涌的酸涩，轻轻道：“无甚出奇，在家中陪着父母罢了。”
顾寻香听她言语轻如飘絮，却陡然间生出一种无处着力的惶然，无论他如何，她永远是冷冷淡淡，无悲无喜，如一潭死水，风过无波。
她与他，总隔着难以亲近的距离。
想至此处，他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发丝。突然的力道扯痛了梳月的头皮，可她却忍而不发，只是微微抬眼向他看去，昏暗的马车内，她目光盈盈，他不由慢慢松了手。梳月有些疑惑的看他，可顾寻香却在她的目光下渐渐的笑了起来，如幽昙绽放，勾缠着月色，没入人心。
“是么？那以后……每年的中秋，你便陪着我赏月罢。”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梳月对着他的目光，任由他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又听他道：“我也会陪着你的。”
梳月的心像是被极细极柔的羽毛划过，他的目光太过诚恳，带着几丝狂热，脸上还带着惑人的笑意。
繁华已尽的往昔，勾勒出她如今的孤苦无依，她心底的苦，如同浓稠的墨色，沉沉的积在心底，只有在深夜，才会随着寂静慢慢的沁入骨髓，溢出难以遏制的孤独。
可如今，有人说陪她……
未等梳月答话，马车停了下来，帘外响起叶舒庭温和的声音：“到了，下车罢。”
梳月猛地回神，避开了顾寻香的手，掀开车帘，缓缓下了马车。她恭谨的朝立在一旁的叶舒庭行了礼，便等着车上的少年下来。
顾寻香徐徐而下，入目便是一片红色灯笼蔓延开去，不由眉心一拢，极为不悦。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梳月不动声色的道了一句：“听说中秋庙会上有各式各样的花灯，灯上还有谜题，若是猜对，便可取得自己心仪的花灯。”
叶舒庭接了她的话道：“不仅仅是花灯，待到晚间，还会有烟火可看。”
梳月面上带了几分笑，似嫩蕊初绽，缓缓开在唇边。顾寻香一直看着梳月，见她难得开颜，倒是忍了心底的那股烦躁。
叶舒庭知他不喜人多，且顾寻香和梳月这容貌也委实惹眼了些，故而引着他们往人少的地方去。四周也早早安排了人，避免有人冲撞过来。
顾寻香和叶舒庭走在前面，梳月脚步微微放慢，刻意落了几步，跟在他们身后。注意到她的动作，顾寻香眉间微蹙，却听到叶舒庭道：“你可还记得幼时，每逢中秋，便会偷偷溜出府去，去河边看人放花灯。”
“记得。”顾寻香眼色一变，仿佛回想起什么。
“我特意遣人准备了花灯，放灯许愿，倒是圆了幼时的心愿。”
顾寻香嗤笑道：“许愿？我心中所想，我自会达成，何故依赖这些鬼神之说。”
“不过是童年趣事罢了，就当……为阿卿许个愿吧。”
顾寻香脚步一顿，眼中瞬涌风暴，然而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只是眸子如同燃尽了最后一丝温度的炭火，只剩漆黑的余烬。
叶舒庭被他用如此目光凝视着，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突，可面上却依旧不显，轻笑道：“如何？可感兴趣？”
“既然是为阿卿，有何不可。”
叶舒庭抿嘴而笑，温和的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抹笑意，让人见之心喜。顾寻香如今的转变着实让他心生欢喜，想来康复也是迟早之事。
梳月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自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清冷的少年，线条优美的侧脸上，只有柔和的光映着上面，随着步伐明明灭灭，让人看不真切，亦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而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罗启看着前面的三人，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一脸严肃的白恒生，“你说这少爷虽性子古怪，可这张脸真是……要不是叶少爷提前布置了一番，这一路上指不定有多少人掉眼珠子呢。”
白恒生闻言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罗启被他一瞪，微微缩了下脖子，有些委屈道：“不过就是说说，明明是逛庙会，可这一路，就没见着几个人，连花灯……”
白恒生见他终于闭了嘴，心底不由叹了口气。罗启性子较为跳脱，虽为人灵活，可终究是太年轻了。他抬眼看向前面的白衣少年，长身玉立，姿容无双，只觉无一不美，可这种美却让他心口发凉……
顾寻香始终注意着梳月的动静，见她面无欢喜之意，想来这冷冷清清的情景，衬着不远处的人声鼎沸，让人心生凄凉。
“我们去看花灯罢。”他脚步一停，对着那灯火通明之处，低声道了一句。
叶舒庭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他，似极为惊讶，“你想……逛庙会？”
“我们来此处，不就是为了逛庙会么？”顾寻香走到梳月旁边，牵着她的手，“我们走罢。”
未等叶舒庭等人反应，他已牵着梳月的手抬步走去。叶舒庭怔了一会，才跟上去，白恒生和罗启见状也急忙跟紧。
“等等，你们若真要去人多的地方，还是做些准备比较好。”叶舒庭几个快步追上他们，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两张面具。
顾寻香看着叶舒庭满脸的笑意，默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面具。
梳月的手被他紧牵着，他的手依旧是有些冰凉，特别是指尖，凉凉的触在她的掌心，带来一种异样的触感。幸而脸隐在了面具之下，掩去了所有的神情。
等到走到灯火通明之处，满目繁华，她竟有些恍惚。热闹的街道，叫嚷的小贩，各色的花灯，形形色色的路人……这种喧闹似已远去多时，如今竟觉恍然入世，沾染红尘万丈。
往事如潮水般朝她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朗然而笑的兄长，天真活泼的小弟，恩爱缱绻的父母……那些美好的记忆带着心酸，缓缓的在心间流淌。她几乎落泪，心绪澎湃间，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时候，似乎抓住了一根浮木，想要从过往的河中挣扎而出。
似乎察觉到了她心绪，极为排斥人群的顾寻香终是忍住了心中的不适，牵着她，缓缓地步入人群中去。
在他们身后的叶舒庭，微微眯着眼，神情似笑非笑，微微停在他们几步后，喃喃道：“他如今竟会体贴旁人了……”
纵使他心知顾寻香对梳月的特殊，可未料到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孤独了太久了罢。
顾寻香紧紧牵着梳月的手，这般不避讳的举动，即使两人带着面具，依旧引来不少目光。繁华的灯火点亮了地面，似被踩在了脚下，一盏盏花灯，随着脚步如同流星划过，余下溢彩的流光。此情此景，似梦如幻。恍惚间，似随着他的手，渐渐的将她置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尘世，万千喧嚣中，她澎湃的心绪，渐渐被风吹散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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