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梳香》默世罹非

27、第二十七章：山月不知心里事

　　窗外日薄西山，一分一分的向西倾斜，霞云万顷，将明亮的光渐渐收敛入云，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顾寻香独坐在房内，手里拿着一张字条。红金色的暮色似在他眼底燃烧，少顷，便是余烬后灰飞烟灭的冷。
　　敌不动……我不动么？
　　他冷笑一声，将纸条一点一点的撕碎，最终揉捏成极为细碎的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叶舒庭的犹豫不过是苦于真相未明，既然真相未明，那么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那么，他便无需顾忌。
　　昨日种种，皆随昨日死去。然，死灰燃而怨恨生。
　　掌灯时分，梳月正随着岑妈妈做糕点。顾寻香心血来潮，说是想吃她做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能请教岑妈妈。
　　她从未下过厨，原先在凌府，偶尔会和绿漪到厨房帮工，但那也是做些旁的，这正正经经的做吃食倒是头一回。岑妈妈倒是耐心的教她，偶尔也帮下手，但大多数都是她在一旁做，梳月跟着学。
　　岑妈妈教她做的是枣泥山药糕，把红枣洗净去核，用温水浸泡半个时辰。去了皮，再与油和些许白糖炒成枣泥。山药早已洗净，蒸煮了半个时辰，岑妈妈让她去了皮，磨成了山药泥，加了油、白糖与水，镶了一层糯米粉，又再蒸煮了两刻钟。
　　等备好了枣泥和山药泥，岑妈妈又拿出了一个模子，上面是一个类似花朵的形状。岑妈妈细细的在模子上涂了油，让梳月学着先放了一层山药泥，再放上一层枣泥，最后再覆上一层芍药泥，弄好后，敲打模子，倒出了一个花朵一样的糕点。
　　等把所有的山药泥和枣泥制成糕点后，放入蒸笼后，岑妈妈笑吟吟道：“好了，等会就可以了。”
　　梳月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手上还残余着些许粉末，脸上亦是不知何时也抹了一道，岑妈妈不由笑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先去洗把脸罢。”
　　梳月不明所以，岑妈妈指了指她的脸道：“上面沾着粉呢。”
　　她下意识楞楞的用手一抹，反倒又在脸上添了几道印子，看着平时伶俐沉稳的丫头这会倒是显得有些呆愣。岑妈妈觉着好笑，也有些心疼，不管是少爷还是这丫头，都太过安静了，有时候静的让人觉着少了几分人气。
　　“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想吃什么馅料的月饼便跟我说。你若是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做月饼，想来少爷也会高兴的。”
　　岑妈妈心性宽和，倒是真心心疼他们两个，所以平日里衣食方面都很是用心，她也确实闲适。梳月和少爷住在后院，若是没得吩咐，等闲听不到什么动静，罗启和白恒生两个平日也时常不见踪影，裘大夫虽说是常住在府里，但实际大多数时间还是出门在外，有时甚至三四日不回，每每问起，却都只是笑笑说出门会友去了。
　　梳月笑笑说了声好，舀了些水，用手帕沾湿，擦干净了脸。待到糕点入盘，她才端着出了厨房。
　　此时已是满地银霜遍布。夜色似浓稠的墨，月光如水，将深沉的墨色化开，拢上朦胧的细纱，静静的与夜色交融。
　　梳月抬头看了看天，月光落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银辉。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往事回顾如梦一场。喧嚣尘世，醒来，却只身一人。
　　顾寻香刚打开门，便见她抬头看着盈盈月光，整个人被月色轻笼，朦朦胧胧，似月中仙。门扉轻掩的声响，惊醒了梳月，侧头看去，顾寻香已慢慢走了过来。
　　“陪我出去走走。”
　　梳月手中正端着那碟糕点，想了想问道：“今天月色尚好，要不奴婢在准备些吃食，少爷正好赏月？”
　　顾寻香静默了许久，才道：“也好，你再去备一壶酒吧。”
　　梳月一怔：“裘大夫说过，您不宜饮酒。”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你去准备便是。”
　　“是。”梳月微微垂下头道：“那少爷稍等片刻，奴婢去准备准备。”
　　梳月径自去了厨房，顾寻香随着她走在后面。
　　岑妈妈刚收拾好，就见梳月进来道：“岑妈妈，可否备些酒水，少爷要去赏月。”
　　“少爷能喝酒么？”
　　梳月淡淡道：“这不过图个应景，上次裘大夫酿的药酒，听说有强身之效，少喝些应该无碍。”
　　岑妈妈见她说的轻巧，也不便多说，只叮嘱道：“那你可得劝着些，莫要让他多喝。”
　　“我省得。”
　　除却药酒，岑妈妈再给她装了一碟红豆糕，梳月提着食盒出去时，顾寻香独自立在院落中，皎洁月色下，愈发显得冷冷清清。
　　见梳月出来，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拿着一盏灯，便道：“不用掌灯。”
　　梳月不明所以，但也依言放下了灯笼，随着他走出了院门。
　　“梅香引”本就位于府中偏僻之处，一路走来，除却清风拂叶，夏蝉低鸣，便是了无人声。
　　梳月看着几步远外的背影，似越来越看不懂眼前之人，似月光皎皎，却因透过树，落在地上的影子斑驳参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看不真切。
　　他们并未走的很远，只是到了附近的一个亭子，顾寻香靠着栏杆坐在石椅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幽幽的看着夜幕。
　　“少爷，那边好像有人呢。”忽然间，有人轻呼一声。
　　斑驳的树影下，顾寻香的眼神陡然一变，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梳月顺着声音看去，对方也正抬头看她，眼神中溢满惊讶，以及喜悦。
　　“少爷？”见顾寻锦静立不动，跟在身后的文安不由叫唤了一声。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去，倏忽一怔，声息猝顿。
　　月下佳人静立，顾寻锦心里的欢喜摇曳了起来，几步上前，正待出声，从隐隐绰绰的树影下，又渐渐显出一个人来。
　　一身白衣，发黑如墨，眼神幽深，似不见底的古井。苍□□致的面庞透着一股沉郁，染了几分病态。
　　顾寻锦有一刹那的失神，经年不见，记忆中淡薄如雪的身影越过时光渐渐清晰，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迟疑的问道：“你是……寻香？”
　　顾寻香似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并未回答，眼神落在一侧的松影之上，只是眉间微蹙，眼锋渐厉，似极为不耐。梳月知他心有不虞，借着倒酒的动作，挡住亭外二人的视线。
　　顾寻锦见此，目光在他和梳月身上逡巡数回，原来……她是寻香的侍女，怪不得，往年归府，从未见过。
　　片刻后，顾寻锦才对着犹在失神的文安道：“我们走罢。”
　　文安好不容易回神，看自家少爷已经走远，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犹自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等到二人走远，顾寻香轻抿了一口酒，略带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徐徐而下，渐转烧灼，落入肚中，似一团火焰入腹。
　　文安一跟上顾寻锦的脚步，便略带兴奋的低声道：“想不到多年不见，那位竟长得跟玉人似的，就连身边的侍女也是不遑多让，那般模样，倒是真看不出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闭嘴！”闻言，顾寻锦停了脚步，定定的看着文安。
　　文安触及他的目光，满腔的沸血似被浇了一盆凉水，骤然一冷，呐呐道：“奴才失言了。”
　　“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你能随便议论的，你自幼跟着我，平日在房里，你我打趣几句也就罢了，在外面莫要乱了分寸。否则，若是落人口舌，我也保不了你。”
　　见他神色严厉，文安神色一正，“奴才知道，今日是奴才放纵了。”
　　顾寻锦回过头，对着远远只剩残影的亭子看去，微微叹了口气道：“他自幼性子凉薄，常年不见，我也不奢望他能热乎到哪去，这些年他一人在外，除却叶家表哥时而照看，无人问津，性子冷淡也是自然，再说……”他话音一顿，突然不再出声。
　　文安有些纳闷，“怎么了？少爷？”
　　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无事，我们回罢。”
　　高大的树影掩饰了他脸上复杂是神色，当年之事，所有的不堪随着顾寻香的离开而掩埋在了记忆中。直至今日，他都无法相信，那般出众的人物竟变成了人人忌讳的疯子。
　　“可是，少爷，绵音姑姑特意交代过，说您要去探望他，这……您说还要去吗？”
　　顾寻锦默然不语，既是绵音姑姑发了话，那定是自己母亲吩咐的，可往年他欲去探望寻香，母亲都是百般阻挠，如今倒是允了。可多年未见，如此生疏，加之这次的不期而遇，想来去了也是尴尬无比。想及过几日便是中秋，自是有机会再见，再说，他也需细想想，该如何面对这多年未见的兄弟。
　　他再次回望了一眼，心中浮浮沉沉，心中繁复纷杂。文安见他面色有异，不敢多话，只是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此时，月色盈盈落下，随着如凉水的夜色，掩去世间繁芜。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更新，实在是太忙了，加上时间跨度有点大，想要找回写文的感觉很不容易，所以写到自己有点抽，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所以码的特别慢。说实话，我真心不擅长写古言，所以感觉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走剧情，总觉得写多了拖，写少了铺垫似乎又不够，感觉这个度好难把握。
反正就是尽力而为，希望能好好写完吧，如果你们有什么建议，也可以给我参考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