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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纷纷红紫已成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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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终是停了,梳月今日起的早,这院子里也就他们两人,天色还未大亮,主人未醒,她亦无事可做。起了身,她便到了院子里,想着走走,缓缓心气。
因着下过雨,地面依旧湿漉漉的,微微起风,带来一阵清凉之感,草木青葱犹带有清新香气,分外怡人。还有雨水沿着屋檐滴落成珠,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那几盆茉莉已然绽放,翠绿嫩枝上几抹纯白初放,带着细细香气,随风而来。
这院子本就偏僻,此时时辰尚早,更是聊聊无声,一片寂静。梳月慢慢行至前院,几簇青竹迎风而立,竹叶上挂着点点晶莹,愈发青翠。
她轻轻的打开院门,门口毫无一人,想来那看门的小厮还未过来。她正打算关上院门时,却听见一声叫喊。
“梳月。”
她抬头一看,静姝加快脚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满是好奇盯着梳月看。
“陆管家说,今后这院子不让人看着了,日后你可以自行出入。我想着前些日子说带你去‘静客亭’,想你平日里也没什么闲时,就想着早早来叫你,倒没想着你今日也起了个早。”静姝满面笑意的拉着她的手慢慢道。
梳月虽有些不习惯,但也任由静姝握住自己的手,余光瞥见那个小丫鬟不时瞥向她,她笑笑道:“谢谢姐姐,姐姐有心了。”
静姝眼睛微眯,笑得越发欢畅,拉过一直在她身后的小丫鬟道:“这是青璃,她听说这里住着两个神仙似的人物,好奇的不得了,整日里央着我带她来。”
青璃似有些羞涩,脸色微微泛红,梳月只是淡淡的笑,并不多言。
静姝这些日子以来,也知梳月是个不多话的,也不再多说,只道:“咱们走吧,这个时辰主子们都还歇着,我们去溜一圈,也不打紧。”
“虽不想拂了姐姐的好意,但我实在走不开。”
“只是去一会儿就回来,耽搁不了的。”静姝劝道。
梳月摇了摇头,看着幽深的院子道:“我去不了。”
静姝本还想劝,但看看梳月无波无澜的神色,又想到府内传言,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不由道:“那便罢了,回头我再摘些新鲜的花过来,也算是让你见着了。”
梳月微微展颜,轻轻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静姝和青璃看着梳月回了院子,关上院门,那一扇略有斑驳的木门,似把门中的世界与外界隔绝开来。
等了一会,一直安静的青璃扯了扯静姝的衣角道:“静姝姐姐,其他人说里面住着个疯子,是真的么?”
“胡说什么!小心被人听到撕了你的嘴。”
青璃听她语气严厉,有些委屈道:“又不是我说的,我这不是在问你么?”
静姝微微蹙眉道:“你莫学那些碎嘴皮子,仔细做你的事便好。”
“哦……”
“这院子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少说多做才能过的好。”见她乖巧,静姝不由软了口气。
青璃似懂非懂,只是冲着静姝赧然的笑了笑。
梳月回到屋里,刚关上门,便有一股凶狠的力道将她桎梏在门上,背紧紧的贴着木门,她惊慌之下欲伸手反抗,却被对方死死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你去哪了?”带着怒气的沙哑音色在她耳畔响起。
她这才抬头看清眼前之人,透过门口缝隙透进来的光,他的脸色略显狰狞,带着奇异的潮红。她这才感觉到抓住她的手透着不正常的热度。
“我去了院子里,顺便出门看了看。”她一一答了,可身上承受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他看着她不说话,眼睛里带着几缕红血丝,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看着分外憔悴,但眼睛里的光却如同利剑般凌厉。梳月脸色苍白,手腕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却似毫无所觉,只是眼帘微垂,昏暗的光线下,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
良久,手上的力道慢慢松开了,梳月心底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身上一暖,他将她抱在怀中,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项处,声音低哑,带着微微的颤意:“梳月,不要随便离开我……”
离得太近,他的鼻息扑在她脖子上,带着异样的湿热,她浑身一震,仿佛不能承受身上之人的重量,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中溢出:“是,少爷。”
他抱得更紧了,因为埋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听来竟有几分委屈,“要说好。”
“好。”
他本僵直的身子猛然一松,近乎瘫软在她身上,他身量本就长她许多,如此一来,她只能伸手抱住他靠在门上。
“少爷?你怎么了?”
他的喘息有些急促,脸色潮红,似极为难受的蹙着眉头依在她身上,梳月有些犹疑的伸出手,触摸他的额头,手心传来一片火烫的温度。
梳月一惊,扶住他,轻轻劝道:“少爷,我先扶您去歇着吧。”
好不容易将他搀到床边,扶他躺下,见他身上发热不止,欲出去唤人找个大夫来,他却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想去哪?”
见他如此,梳月只能温声道:“您在发热,我去唤人找大夫。”
顾寻香只觉浑身滚烫,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发热,可他却道:“不用了。”
“那我用凉水打湿帕子,给您去去热。”
他微微颔首,算是准了,放开了梳月的手,梳月连忙起身,将水盆端了过来,水盆里还有些干净的凉水,她浸湿了帕子,拧干了些,才将湿凉的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看到她手腕上明显的掐痕时,脸色一黯,轻轻的摩挲上面的痕迹,低声道:“对不起……我又伤了你……”
“只是看着可怖,其实并无大碍的。”她的皮肤很白,也易留下痕迹,平日稍稍不注意碰到,都会留下青紫的印痕。好在这些痕迹过不多久,便会褪却。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贴着他滚烫的脸上,“你莫要离开,就在这陪着我。”
她正欲开口答是,话道嘴边微微一转,“好的。”
他这才放心的睡了过去,梳月坐在床边陪着他。他的热度一直未退,梳月终是不放心,好不容易等他睡熟,才将手抽出。她蹑手蹑脚的出得门去,此时天色已然大亮,熹微的阳光掠过苍茫重山,透过袅袅翠烟,从天幕中垂下。
待得梳月要唤人寻大夫时,院门刚开,巧在叶舒庭正带着裘大夫来了。
见梳月面带急色,叶舒庭皱眉问道:“怎么了?”
“少爷病了,在发热。”
叶舒庭脸色一变,领着裘大夫便急急的进了门去,梳月紧跟其后。待见到浑身滚烫的顾寻香时,叶舒庭只觉心被炭火焚烤着。
裘大夫也不耽搁,顺手一探,好半天都皱着眉头不说话,叶舒庭和梳月都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才听得裘大夫道:“幸好无甚大碍,只不过这些日子怕又是要不好过了。”
“我已经和姨父说过让你常住府上,日后你便留在这罢。”
裘大夫叹了口气道:“自你找我给他医治,这些年我也算看着他长大,本来他的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如今却要来此受罪,我也只得多担待些。”
叶舒庭面色沉冷,一改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满心淬火,却无处可发,看了顾寻香许久才对着裘大夫道:“寻香……便交给你了。”
裘大夫微微颔首道:“你也莫要太忧心。”
叶舒庭这才转头看向梳月,惯带笑意的脸如今只余冷肃,他淡淡问道:“我听闻你和一个叫静姝的丫头交好?”
“不算交好,只是平日里总要见上几面,便熟稔了些。”
叶舒庭却道:“你与她交好也无碍,只是有些事情莫要说太多。”
“是。”
“还有,我会安排一些人进来,你若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便好,府里其他人,平日里远着些,莫要有太多接触。”
“是。”
梳月心中几番兜转,自是知道叶舒庭对她尚且存了三分疑虑,无作无为,反倒能让她活下去。
顾寻香这一睡,到了午后才微微醒转,欲起身,却只觉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气。
“梳月……”他的声音极其嘶哑,说话时带着一阵磨砂般的疼痛,才唤了一声,他便咳嗽起来。
梳月见他醒来,便拿着一杯温水过来,小心的将他扶起,喂他喝了几口。
她连忙放下茶杯,拍抚他的背,他靠在床柱上,白绡制成的床帐落在他身侧,他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拉过梳月,靠向她怀里。梳月不敢妄动,只能任由他靠着。
顾寻香靠在她怀中,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清新香气,心中似有了着落一般。他依旧觉得有些昏沉渴睡,可他只有实在的感觉到她,才能觉得心安。
两人静静相依,院里蝉声此起彼落,阳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勾勒于地,斑驳的光影将这一刻镌刻在了时光之中,静谧安好。
屏风后,一道青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看着两人,随后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