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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身世浮沉雨打萍 ...

  •   令人发冷的笑声猝然而停,顾寻香脸上犹带着讥诮的浅笑,眼神狠戾的似要冲破牢笼的困兽。
      叶舒庭心知他若犯病,必难收场,心中焦急不已,只能稳着心神劝道:“寻香,今夜便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罢。”
      众人这才忆起,他身患疯症,如今经此刺激,恐会犯病。
      “寻香。”一旁的顾明卿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眼神愧疚而又悯然。
      顾寻香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父亲身上,近乎野兽般的目光,瞬间便让他汗毛竖起——那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神。
      二夫人似被吓住一般,脸色惨白,顾明安不由伸手将妻子揽住,慢慢退至一旁。叶明缨将顾寻玉抱在怀中,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顾明卿见他如此,恐他伤人,微微侧过身子,挡在了妻子与稚子身前。而早先得了陆松吩咐的几个高大的小厮,不动神色的立在一旁,满脸防备的盯着顾寻香。
      叶舒庭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递给顾寻香,“寻香,你先把药吃了,今日便罢了,你先回去,明日等你心情好些,我们再谈。”
      “我没病,为何要服药?”顾寻香嘴边讽刺的笑意越来越浓,声音沉冷,似沉世已久的古剑出鞘,带着难挡的锋芒与锐利。
      “寻香,你就听舒庭的,把药先吃了。”顾明安皱着眉头,此时大哥若是说话,反倒会刺激到他,不如他劝说来的恰当。
      顾寻香却只是死死盯着本应是他最亲的亲人,此时却满是防备的看着他,此时此刻,莫怪说世间最凉不过人心。
      顾明卿被这道目光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气,似刀刃一般切割着他的心,他满怀愧疚的道:“寻香,你娘她只是……”
      “哈哈……哈哈哈…….”
      凄厉而疯狂的笑声再起,加之骇人的目光,顾寻香竟似要吃人般,厉声道:“她不是我娘!她说我杀了她的儿子……我不是她儿子……”
      如此凄凉的呐喊,那个本应感到心痛的女人,却似无知无觉般躲在丈夫身后,怀中抱着稚子,不曾抬头看过眼前之人半分。
      叶舒庭见他情绪越发难以控制,急切的道:“寻香,你莫激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的病……”
      “我没有病!我没有疯!你们才是疯子!是你们想要逼疯我!”
      叶舒庭见他似有癫狂,欲伸手拉他,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那力道险些将叶舒庭掼倒在地,众人见此皆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惶的看着他。
      “寻香,你冷静点。”叶舒庭被旁边小厮扶住,急忙劝阻道。情急之下,他终于想起一人,“梳月,劝你家少爷回去。”
      梳月一直静立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疯狂的少年,竟有几分戚戚之意。叶舒庭一喊,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不等她做任何反应,面前的少年早已带着恨意摧毁着眼前的一切,原本整齐干净的屋内,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破碎声,变得一片狼藉。并且倾身上前,双手伸向顾明卿,面带狰狞,似要将他撕咬致死一般。顾明卿一惊之下,被陆松推开,连退几步。
      胆小的丫鬟和小厮被吓得面色惨白,眼见顾寻香失去控制,陆松便令几个小厮上前,想要制住他。纵使顾寻香乖戾异常,但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被挟住了双手。
      顾明卿眼见幼时聪敏灵慧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中疼痛难忍,几欲落泪。他当初只顾得妻子,如今……便再也不能挽回了么?看着顾寻香满是愤恨与桀骜的眼神,他竟只能避开,不敢与之对视,似叹息一般道:“送少爷回去。”
      而叶舒庭趁势上前,将药塞入他口中,迫使他吞咽下去,见他被小厮反剪住双手,满面愤恨,纵有万般不忍与心疼,也只剩无奈,一记手刀,让他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原本期望温馨的一场家宴,终是凄惨收场。
      顾明安离去时,本欲安慰大哥,可见妻子面色惨淡,整个人如若被风雨欺凌过的花蕊,只得先送妻子回去。
      叶明缨看着丈夫愁苦难言,终是开了口,“你莫怨我,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到寻卿,纵使你与我说当年之事与之无关,我亦无法释怀,此次之后,你可以死心了罢,我是不可能会原谅他的。”
      顾明卿无言以对,唯有苦笑,待到妻子带着寻玉离去,一人独自站立门口,看着风雨凄凄的夜景,只余满腹悲凉。
      顾寻香被带回“梅香引”后,叶舒庭便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他。
      梳月端了一盆水,预备给顾寻香擦拭一番,不料叶舒庭直接拿过了帕子,细细地为顾寻香擦脸。
      “你为何要那样倔呢?”说完又是一声苦笑,“姨母也当真够心狠,那番言语,比她直言恨你更让人心寒。”
      他将帕子递给梳月,站直身子道:“你好生伺候他,我明日再来看他。”
      梳月恭谨的行礼,目送他离去。
      叶舒庭走后,梳月便将顾寻香的外衣脱了,只余亵衣。静静的沾湿了帕子给他擦手,他的手上有几道不大的口子,血已经凝固了,猩红的颜色覆在一片雪白上,分外惊心。擦完以后,仔细的给他上了药,处理好一切之后,她便立在床边静静的望着他。此时他安然睡下,除却眉宇间难解的愁洁,看出半分狂意。
      她突然忆起往昔,家破人亡前那般如梦如幻美好的回忆,纵使如今已成惘然,可她终是在父母亲人爱护中成长。而眼前的人,明明父母健在,家境显赫富裕,却被至亲之人伤的千疮百孔。想及他对自己的依恋,未必没有其中原因。
      想到此处,她不由惨然一笑,忽而有泪,从眼角慢慢沁出。人生在世,各有心伤,犹若浮萍,寥落无依。
      她与他,不过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伤心人。
      雕刻着夔纹的香炉内燃着具有安神作用的香料,风声鼓动,雨声不停,烛光随着气息晃动,映得人的脸明灭不定,看不清神色。
      叶舒庭端坐在一旁,嘴唇微抿,一脸凝重。
      “姨父打算如何安置寻香?”良久,他终是开了口。
      离开“梅香引”,他便直接找到顾明卿,纵然会得罪长辈,他亦不想寻香再受此折磨。
      顾明卿一脸惭色,只觉满腔苦涩,可却无人能解。丧子之痛至今难消,而妻子与次子之间有如仇敌,寻香更是对他怨愤难平,手心手背皆是肉,他该如何?他能如何?
      “姨父,我知你为难,可如今你既将寻香接回,为何要将他软禁在院中?你是怕他发疯么?”
      顾明卿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并非要软禁他,只是……”
      “你认为他是疯子,恐他伤人是吗?”叶舒庭直视着眼前的长辈,郑重道:“姨父,当年之事你我都知并非寻香所为,可寻香依旧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幼年被迫离府,无人看顾,纵然这些年我关照着些,可终究比不过舔犊之情。他日日渴求姨母的谅解,如今却被姨母在他心间插了一刀,若是如此下去,他该以何自处?”
      “我知,我知……我都知,我愧对寻香,可我不知该如何补偿?他恨我,怨我,今夜过后,怕是愈加恨绝了我这无能的父亲。”
      顾明卿心中亦有茫然,他在官场上纵横十数年,浮浮沉沉,何等艰难肮脏之事,他皆能咬牙扛过,可面对亲儿,却是一筹莫展,无处着手。
      叶舒庭观他面上忧愁难解,垂下眼帘,烛光晃动间,他出声道:“因着寻香的病,早年我寻得一位裘大夫给他医治,近年来已好了许多,可今夜于寻香刺激过大,恐有变化,还是让他常驻府上为好,若是姨父准了,我明日便送他过来。”
      “既然如此,我有何不允。”顾明卿深深叹了口气,似倦极一般,无力道:“你若无事便常来府上开导他罢,如今也只有你能与他说上些话。”
      “我会的,今夜,姨父你也累了,小侄先告辞了。”叶舒庭起身行礼,退出门时,他又道:“那个院子发生过什么,姨父您也知晓,若时刻让寻香待在那里,未免太残忍了些。”
      顾明卿如遭雷击般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惨然一笑道:“原来.....如此!”
      寻香的悲凄冷漠何尝不是他一手造就,本欲偿还,却在不自觉中伤他至深,寻香说是他们逼疯了他……言之凿凿,言之凿凿啊!
      顾明安与妻子回到了自居的院子,见妻子面色戚戚,眼中含泪,他万分怜惜的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你莫忧心,免得伤了身子。”
      “寻香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顾明安想起顾寻香那番癫狂的样子,不由有些心酸,那孩子也当真是命苦,当年寻卿之死,至今都似一道巨大的阴影,将所有人笼在其中。
      “他会好的,总有一天会好的。”他拍拍妻子的背,安抚道。
      “是啊,他会好的……”
      二夫人在他怀中,侧头看着青花瓷瓶上的花纹,嘴边泛着一抹隐晦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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