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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人间四月芳菲尽 ...

  •   自那日起,她便恢复了往常的日子。白日里只要打扫一下庭院便无事了,相较之下,绿茵和绿云的活计却要重些,绿云常常因此每次见她,都会在言语上挤兑几句。比起之前惶惶然不可终日的生活,纵使绿云心存芥蒂,她依然觉着分外惬意。
      四月雨意缠绵,先是点点滴滴,随后便是疏疏落落的整日不停。
      这日忙后,三人齐聚在屋内,绿茵绣着手帕,绿云坐在她旁边,手里绕着细线,眼神却是飘向坐在窗边的梳月。
      “府里的少爷长得可真好啊,若是能贴身伺候他,死我也甘愿。”似是饱含了无限的怅惋,绿云把玩着手里的细线,幽幽出声。
      话音一落,屋里只闻滴答的雨声,绿茵皱眉道:“莫要胡说八道,小心刘妈妈收拾你。”
      “哼。”绿云嗤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三人,刘妈妈怎会知道我说过什么,除非有人告状。”
      绿云边说边瞥向梳月,见她只是默默的瞧着窗外的雨幕出神,面容姣好,思及她曾与那美如神祇的少年并立雨中,她便嫉恨难平。
      “开什么窗!风吹得人都凉透了!”
      “绿云。”绿茵出声打断。
      “怎的?就许有人开窗,不许我说冷么?”
      绿茵皱眉看她,正欲出声制止,却见梳月默默的关上窗子,静坐在一旁。
      她这般不痛不痒的模样,激的绿云愈发难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虚虚软软,无处着力,让人分外泄气。正欲开口,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瞬时闭口不语。
      那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刘妈妈撑着伞立在门口,唤道:“梳月,随我来。”
      屋内三人神色各异,绿茵一脸疑惑,绿云却满是妒色,梳月默然起身,似再平常不过,随着刘妈妈出了门。
      绿云见两人出了院子,一把扔下手中的线,到底是不甘心。
      绿茵见她这般,忍不住叹道:“梳月虽然寡言少语,但性情温和,你又何苦三番四次针对于她?”
      绿云恨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长着一张狐媚的脸,什么好处都占着。”
      “她倒是占着什么好处了?每日里不也是忙忙碌碌做着下人的活计,吃睡与我们一处,至于她长得好,这是天生的,也能怪着她?”
      绿云转身看她,“你到底是帮她还是帮我?”
      “我帮理不帮亲。”
      “你……”
      绿茵放下手中针线,婉言道:“我知你其实是因着少爷的缘故,可那是我们能想的人吗?莫说这府里人人畏惧提他,就说梳月脖子上的那些痕迹,莫非你看不出那是被人掐出来的?你道梳月占着了便宜,谁知她是不是在阎王底下讨命。”
      绿云闻言紧咬下唇,她自是知府里人的态度,可一思及他仙人之姿,又怎会是那等狠戾之人。
      绿茵见她面有不甘,也不再多言。
      梳月随着刘妈妈来到后院,阔别半月,依然心有余悸。
      亭中,茶雾袅袅,叶舒庭正在烹茶,他挥手示意,刘妈妈便退下了。
      梳月立在亭中,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叶少爷。”
      行完礼后,叶舒庭并未出声,专心烹茶,似未有察觉她的存在。
      梳月静立其旁,垂首而待。
      静谧中,只有雨点似珍珠似的从天幕中,从润泽的青瓦上,从婀娜的美人蕉叶中,一颗颗滚落下来,滴在地上,亦或在水面上泛起丝丝涟漪,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少顷,叶舒庭挽袖倒了两杯茶,茶色青碧,映着上好的青花瓷碗,色泽更是清透。
      “这雨天清寒,喝一口暖暖身罢。”
      梳月猜测不出他有何意图,见他一脸温和,神情湛然,只得端起茶杯,细细品茗。
      “如何?可润口?”
      茶是上品的峨眉雪芽,入口清苦,而后弥甘,一口饮下后,舌底生津,唇齿留香。这是昔日父亲最爱的茶品,如今……物依旧,人已非。
      梳月眼皮低垂,言道:“回味余甘,口齿留香。”
      叶舒庭闻言一哂:“你饮过此茶?”
      “奴婢未曾饮过。”
      “未曾饮过,能说出这般评语,也是心有玲珑之人。”
      梳月敛衽拜之,“奴婢不敢当此赞言。”
      叶舒庭也不再多言,只是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寻你来?
      她心底一颤,心底转过数番,从初见她便知这位叶少爷可未如面上般温文可亲,如此一问,定有所图。她微微一抿唇,齿间微苦的茶味带着余甘绕萦不去,仿佛咽下了千般苦后,难言的余味。
      “恕奴婢愚钝,奴婢不知。”
      闻言,叶舒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举手投足间,仿佛颀秀翠竹,风流倜傥自难言说。
      他端着茶杯,轻敲杯壁,似漫不经心地道:“好个四两拨千斤,想来有你待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些许。”
      梳月只觉心里一颤,如此一来,她便要再次回到那人身边。可明明他以弃了她,为何要让她再次回去?莫不是之后伺候他的人都已经……想起之前的经历,她嘴角微颤,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好在叶舒庭并未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朦胧的雨幕,“他性子乖张,难得有个可心的人,所以,你便回到他身边,继续伺候他吧。”
      语调轻软,可言辞间却是字字确凿,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她心下微凛,随即心思一转,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面而上。
      她低眉顺眼的立在原处,极为平静道:“可少爷已然厌弃奴婢,奴婢该当何如?”
      叶舒庭温然一笑,眼神颇为奇异的看着她道“明日,你便如常去伺候他就行,其余的,你不必担心。”
      “是。”梳月垂首应之,几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眸底微弱的光芒。
      刘妈妈得了叶舒庭的令,将梳月送回住处,一路上肃颜以待,两人默然无语。
      梳月冲刘妈妈道了声谢,关上了房门,一侧的衣袖已然湿透,还有水珠顺着袖子蜿蜒滚落。绿云见她归来,无声的撇了撇嘴,见她如此,绿茵皱眉看她一眼,随即对着梳月笑问道:“刘妈妈寻你何事?”
      梳月关上门,淡然道:“无甚大事,只是安排了些差事。”
      绿茵见她衣裳濡湿,关切道:“你快换件衣衫,这天阴凉,仔细别着凉了。”
      她低低“唔”了一声,冲着绿茵浅浅一笑,“多谢姐姐关心。”
      绿茵见她开颜一笑,霎时好看,顿时一怔。
      梳月本不欲多言,便进入了隔间换衣,路过绿云时,听她啐道:“狐媚子。”
      闻言她脚步一顿,随即恍若未闻的进入隔间。
      四更时分,梳月被骤急的雨声吵醒,被子掀起一角,有些凉,她瑟缩了一下,随即扯好被子盖牢,可睡意全无,只是静静的听着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响,噼里啪啦,滴滴答答的似个没完。
      稀稀落落的雨声中,她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少年,她参不透他为何突然厌了她?但她终究是赌对了,她还活着。想及叶舒庭找上她的原因,她眉心一蹙,叶舒庭话间之意,是希望她能随侍在顾寻香左右,可顾寻香为人阴晴不定,此去……许是凶多吉少。不过,若她又丝毫惧意或退缩,恐就真难抽身而退。
      她睁眼直至天光始亮,绿茵和绿云尚且在睡梦中,她轻手轻脚的起了床,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门一开,便有一股清爽之气袭面而来。天色尚早,她到井边洗漱一番后,便径直去了后院。
      路过花园时,原本盛开的花,此时经过数时风雨,已然已有残败之相,稀稀拉拉的落了一地的花瓣,沾着水与泥土,显得有些凄惨。春日渐离,人间芳菲始尽,昔时风华绝代,今日残花败蕊,一如人生,盛极则衰。
      本以为就此解脱,不料终还是回来了。金管家早在院门前候着,见她一来,便道:“少爷近日脾气不好,你多上心些,莫要冲撞了他。”
      听他语气平常,竟似她从未离开过此处。
      梳月敛衽行礼,“谢过您的提点。”
      金管家状似不在意,一如往常领他入了院门,“你先在房子里候着,到了时辰,我自会寻人唤你。”
      “是。”
      房内丝毫未动,一如她走之前,她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她不怕死,可却怕自己未完成心愿便就此死去。轰轰烈烈的死去,较之卑微的活着见到亲人,她更倾向于后者,除却这条命,她已无所顾忌,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念想撑着罢了。
      无论如何,此生她都要活着见到兄长与幼弟。
      等待总是分外的磨人,她静坐良久,微微出神的看着桌上的茶盏,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自遭变后,日日如履薄冰,宛若一朵美丽的娇花零落成泥,再无出头之日。
      真当她失神之际,门口一道声音传来:“梳月,金管家……唤你过去。”
      她勾唇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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