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可待》沐饶

3、第 3 章

　　黑衣蒙面被禁军追赶着窜进阁内，突然出现的变故霎时惊得宾客四处逃窜，桌椅翻倒场面混乱不堪，沈辞与青柠皆愣在了当场。
　　如此情境，黑衣人竟一时难以寻得脱身之处，就在这犹豫的空档禁卫军已然赶超上来，将其重重困住，眼见无路黑衣人却一个翻越，下一刻身法利落地跃上了二层阁楼，试图自窗阁逃窜。
　　“胆敢刺杀太子，给我将他抓住！”禁卫长大喝一声，其余禁卫纷纷攻上。
　　被聒噪叨扰，二楼本还紧闭的厢房却在此刻大开，有人飞身而出，准狠的刀法眨眼之间一刀直刺黑衣人的喉头，在所有人皆没有反应过来情况下，包括此时死睁着血眼的黑衣人。他盯住持刀的男子，倒下的最后一刻眼中有不可置信的震惊。
　　禁卫长飞速窜上二楼，却为时已晚，愤恨地看着手持长刀的男子：“凌风，你好大的胆子，太子要拿的人你也敢杀？”
　　被称为凌风的男子抽身收回长刀，缓缓地嘴角却牵起一丝笑，若无其事望着此时的禁卫长：“二皇子就在这厢房里头，此人胆大包天竟敢威胁二皇子安危，你说该不该死？”
　　“凌风，外头何事吵嚷？”华服男子缓步跨出，望见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时，眉目紧蹙嫌恶地掩住了口鼻。
　　凌风退身于一旁：“回二皇子，此人欲想刺杀皇子，刚刚已被属下处决。”
　　二皇子眉目微挑：“哦？”转而斜向对面的禁卫长。
　　禁卫长严肃的面目闪过一丝不满，却碍着二皇子的身份不敢当场发作，而此刻太子已携了众人出现在大堂。
　　谢冉行在太子身侧，以沈辞的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瞧见，这皇庭争斗其实与她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刚欲离开却不经意对上了谢冉的视线，清冷的面色有一刻的愣怔，半晌又浮现出一丝异样与复杂。
　　二皇子踱步行至阁楼扶栏：“皇兄，今日这碧芙阁当真是热闹啊，”转而看向沈家姐妹，“啧啧，还有美人相伴当真是羡煞旁人。片刻前有刺客想刺杀皇兄，此刻已被本王处决，不知皇兄可还满意？”
　　大堂中，太子负手而立，深沉的眼眸微微眯起，笑道：“那本宫真该多谢皇弟了。”
　　二皇子嘴角微勾，与太子视线相交，阴贽的眸子隐含复杂：“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这样的热闹沈辞觉得是该躲得越远越好的，望一眼窗外的淮阳湖，低声道：“青柠，花灯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走吧。”
　　“好。”
　　下得阁楼却不想被人叫住：“二姐？”平淡的语调中含了一丝讶异，说话的却是沈月菁。
　　这声音虽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此时宾客散尽，狼藉的大堂空荡荡一片，倘若还想若无其事地离开怕是不能，愣愣站在那儿亦是不合规矩，行至堂间垂首行礼：“臣女沈辞。”
　　太子晃一眼沈辞，转而望向沈月菁：“菁儿，这是你二姐？”
　　沈家的次女？二皇子于脑中搜罗，似乎记起她就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梁国公的外孙女，萧家剩下的唯一子嗣，却是因为沈相的关系被保下了性命，他只记得她幼年的模样，长得还不错，现在：“你抬起头来。”
　　谢冉沉眼瞅一眼二皇子，眸中情绪瞧不真切，沈月蝉却平静得像一碉堡，沈月菁意识到什么，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沈辞敛着眉目，微地抬头。
　　二皇子沿着她的丽色往下看，来回巡着她交领上细致的肌肤，意犹未尽地又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嘴角微微勾起：“本王近日倒正想着添第九房妾室。”
　　众人皆愣住。
　　太子负手而立，半晌：“皇弟，她毕竟是沈相的女儿。”
　　二皇子不屑一笑：“沈仕何曾关心提起过这么一个女儿，本王如此说可是看得起她啊。”话毕看向沈月蝉姐妹，两人皆是平静，内心又是一阵冷笑，虽是姐妹却冷漠寡淡得很呢？
　　沈辞面上却渐渐牵起一丝笑，淡淡看向二皇子那张戏谑的脸：“二皇子，臣女约了友人赏花灯，此番正要前去。”
　　此时讲这些不过是想逃离的说辞，二皇子玩弄的兴致却有增无减：“哦？却是哪位友人。”
　　回望入他眼中，半晌，缓缓道：“今日乃七夕佳节，二皇子说是哪位友人？”
　　忽而愣住，二皇子面色霎时变得难看。
　　一旁的青柠意识到什么，突然跑了出来站在沈辞身前，颇具敌意地瞅着二皇子：“我家小姐与人有约，二皇子想请我家小姐游玩，是该排队的！”青柠有时候，嗯，甚得我心。
　　阴鸷的眸子愈发阴沉，就在此刻阁楼的掌柜却颤巍巍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打招牌芙蓉酥：“沈小姐，您的糕点打包好了，李公子正在外头候着呢。”
　　沈辞有片刻的愣神，李公子？却顺势接过掌柜手中的芙蓉酥：“多谢掌柜，麻烦告知李公子，我稍后就到。”转而望向太子与二皇子，“太子、二皇子，那臣女便先行告辞了。”
　　离去时，对上谢冉沉然锁住自己的视线，沈辞嘴角噙笑终是举步离去。
　　碧芙阁外柳树下，沈辞并未瞧见掌柜口中的李公子，心头浮现一抹讶异这李公子到底是谁，今日若不是这突然出现的人怕很难脱身。
　　青柠左右张望，拉住沈辞的手腕：“小姐，你刚刚没事吧？”想到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谢少爷便心中来气，却不敢抱怨出来怕影响小姐心情。
　　夜风拂来一缕凉意，沈辞面色却是平静：“放心，我很好。”
　　却又想到一个问题，很是疑惑：“小姐，那掌柜口中的李公子到底是谁啊？”
　　沈辞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
　　青柠愣住：“啊？”
　　低头瞅一眼手中的芙蓉酥：“算了，走吧。”

　　当与青柠走散时，沈辞手上还拿着那一包招牌芙蓉酥，湖水于皎月下泛着冷光，夜风微拂，在这人流稀疏的街巷却衬出一抹闲然意味。
　　白月光下一艘静立的乌篷船，当她瞧见篷内闲然斟酒的男子时愣了一愣，低头瞅一眼手中的芙蓉酥，心头生出一抹疑虑，二楼雅间占了他们座儿的温润男子。
　　“李公子？”试探性地开口。
　　男子搁下酒盅，嗓音清冽竟并未否认：“看来姑娘是走散了？”
　　看来真的是他。
　　瞧他一个人独坐此处，莫不是也走散了？将绯衣美人儿弄丢，如此不小心可是会惹姑娘生气的：“李公子独自于此喝酒着实寥落。”
　　他却淡淡牵起一丝笑：“我特意在此等姑娘，又怎会有寥落一说？”
　　听到这样的话沈辞霎时愣住，这温润公子说特意在此等她，真是不让人想入非非都难，却缓缓牵起一丝笑：“喝酒我喜欢，这儿甚有意境我就更喜欢。”通常遇到这种好事普通姑娘会怎么做？对，来者不拒，来者不拒，于是提了裙摆往篷上跨去。
　　男子含笑斟下一杯酒：“看来姑娘也是个风雅的性情。”缓缓抬眼，下一刻笑意却僵在了嘴角，“姑娘小心！”
　　“嗷！”沈辞一脚踩歪，绊进湖里，以一个风雅的姿势。
　　湖中的月光被搅得破碎，随着沈辞的落水，又是一阵巨大的水花之声。
　　鹅黄的裙裾湿得透透，披帛还掉进湖里没来得及捞上来，被灌了许多的水沈辞觉得好难受，不过庆幸李公子是会凫水的，要不然自己今晚真的得去喂鱼了。
　　抚背替她顺气，他面上显出几分忧色：“姑娘没事吧？”
　　沈辞吐着水：“喝了好多水，咳咳，没……没事了。”她此刻觉得好悲愤，李公子说是特意在这儿等她的，那必定是倾慕自己无疑了，先前在碧芙阁替她解围估计打的也是这个心思，本来还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气质娴雅些，连提起裙摆的动作都在心底设计好了，最终却棋差一招地没算准高度，被裙尾绊到掉进湖里，仰头郁闷地望着星空，真真是丢脸啊。
　　手上的动作未停，瞧着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却担忧道：“果真没事？”
　　星空下对上他温润略带忧心的眸子，不得不说这个李公子长得很好看，整个人被月色衬托得愈发清雅，这样近的距离她有些脸红：“嗯嗯。”继而撑地站起，撩一下湿嗒嗒的裙摆，以示自己很活跃。
　　李公子保持半蹲的姿势，失笑：“姑娘浑身湿透，可需在下雇车送你回去？”
　　沈辞愣了愣，嘴角抿着笑，面前这温润如玉的公子果真是爱慕自己的，雇车送她回去，这不是顺理成章又不经意地询问她的居所吗，她必须说，他在这方面很有技巧：“嗯，那就雇车吧。”
　　这条街巷路面颇窄，想要雇车需拐了弯行向右方的大道，沈辞与他并肩走着，肩头却突然覆上一件外衫，是李公子的：“大道人多。”
　　起先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低头瞧向自己的前襟时却忽而明了，自己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薄纱裙，刚刚掉进了湖里，此刻衬着灯火，额，貌似很透，真真是贴心的温润公子啊，沈辞望着他清俊的侧脸心头一阵喜悦。
　　李公子侧目：“怎么了？”
　　沈辞回过神，扣着外衫：“哦，我在想，你看你今日救了我，这真是应当涌泉相报的恩情，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报答你？”
　　李公子嘴角牵起一丝笑：“嗯，你这个问题倒是一个好问题。”
　　何止是好问题，他不是倾慕自己吗，这简直是在给他创造机会，不过他这个反应却似乎平淡了些，但贵家公子性情内敛，她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他们也才见过两面，可不是人人都像她这般厚脸皮的。
　　昏暗光影中，当李公子自袖中拿出一只红结，沈辞的小心脏扑通了一下，李公子还真是别出心裁呢，可不是姑娘家的求爱方式么？
　　他眼角藏着一点笑，半晌：“姑娘的同心结丢在了碧芙阁，我这是特意来还的。”
　　“……”这一刻，沈辞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接过红结的手颤了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