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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雷子枫手握成拳,托着额头。
      昨天是胖墩和阿福,今天是冷月,明天又是猴子……
      跟着上官于飞加入共产党真的正确么?他本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他的弟兄从不拘于条条框框的束缚。他知道,他们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
      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他亲眼看着从前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每一次,都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他们曾经一起欢笑过,现在,有些人却成了堆积在地下的累累白骨。
      禁闭室的门紧紧合着,不知猴子在里面干什么呢?他能干什么呢?他是猴子啊,他的兄弟啊。真心对他好,敬他爱他的猴子啊。
      那天他对他说,他有了心上人。他是真的为他高兴。他希望他快乐。他怂恿他去追她,告诉她他喜欢她。
      后来发生了什么,猴子没有提。他也没有多问,可是现在他却……他一定很难过。
      他不想让他死,他是一个战斗英雄,要死也应该是战死沙场,战场上的腥风血雨都挺过去了。手雷没有炸到他,炮弹没有轰到他,子弹没有打中他,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下?
      脑中忽的冒出一个想法,雷子枫猛地站起来。
      带他走。
      没错,带他走。
      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继续当他的逍遥土匪。永远吃喝不愁,永远不用感受离别之苦。
      可是他真的还能像以前那样悠然自在地占山为王么?看惯了战场杀伐,看惯了日本人对中国的烧杀抢掠,他还能当一个轻松快乐的土匪么?
      他能舍弃得了上官于飞么?
      还有阿福,阿福在哪,他还没找到他。
      “子枫?”上官于飞的惊叫让雷子枫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居然已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白色的瓷片嵌入肌理,被染得绯红,他却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捧过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上官于飞有些哽咽:“你这又是何苦。”
      雷子枫没有说话,泪水却不自觉地盈满眼眶。
      还有没多久冷月就要行刑了吧。如果阿福回来了呢?如果阿福回来了,却看到冷月这样,他怎么向他交代?
      阿福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可是当他看着冷月的时候,眼底却有着他从没见过的柔情。
      他有多喜欢她,雷子枫知道的。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到时间了。行刑!”
      冷月抬起眼,站直了一些。
      微微仰起头,最后感受了一次团城的阳光,闭上眼。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有着他的气息。
      常年做狙击手的灵敏使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有一把手枪缓缓抬起,对准自己的心脏。
      身形没有动弹,眼睛闭上,危险的感觉越发浓烈,甚至都知道卫团长已经将手指轻轻地放到了扳机之上。
      仿佛能够亲眼看到自己是怎样死的。有时候,感觉太过于敏锐,也是一种很可怕的事啊。
      子弹上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砰!”
      枪声响起。

      胸口处却没有早已预备好要承受的疼痛。
      冷月难以置信。
      背后手枪啪地一声落地。
      仿佛等待千年万年。她不敢睁眼,不敢回头,生怕回头之后,看不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生怕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一把大刀飞过来,敲中身旁士兵抬起的步枪,刀尖深深刺入墙壁,过了许久,砰地一声爆炸。
      冷月微微睁开眼,屏住呼吸,周围白烟迷茫,卫团长和他旁边大刀士兵们晃晃悠悠地倒下。
      冷月愣在原地,这种用炸药的方式她再熟悉不过。却不敢置信,队长竟会……
      直到一颗子弹擦过手臂,紧紧绑着自己的绳子缓缓脱落,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解开身上的绳索。
      还未将绳子拉得利落,自己忽的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度啊。
      他抱得很紧,很紧,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感觉到,一向淡然的他身子竟在轻微颤抖。
      这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跟那个日本狙击手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这一瞬间都不重要了。
      他还活着,他在这。
      “冷哥,你们要抱也到车上再抱啊,等下八路军过来了,咱们可就走不了了啊!”柳如烟咋咋忽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将冷月和阿福拉过,拿出解药在冷月鼻尖晃了晃,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塞进车内。
      方才还有些模糊的意识此刻清醒了起来,冷月一一看着车上的人,除了前排的柳如烟和薛敏,车里还有欧阳兰,童玲玲,雷子枫,猴子,上官于飞。
      看出她脸上的迷茫,欧阳兰微微一笑:“回头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车子停在了从前待过的那个村庄。
      上官于飞跳下车来:“卫团长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在团城附近逗留,这里肯定比路上要安全一些。大家都一夜没睡,暂时先在这歇歇脚吧。”
      冷月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小小的土坡之上。
      土坡前面的木牌上,清晰地刻着:“胖墩烈士。”
      垂眸,背起枪。

      村庄中恢复之前的一派平静。
      一束白色的花朵轻轻搁到了胖墩墓前。
      冷月跪在那里,想到和胖墩在一起的点滴。
      阿福随意地在她左侧坐下,膝盖弓起,左手闲闲搭在腿上。
      “我以前也有一个弟弟,叫小凳子。”冷月轻声开口,似是在对阿福说,又似是在自语,“那天,他让我认他为干弟弟,因为他觉得,有了我这样的姐姐,就再不会被人欺负了。”
      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小凳子纯真的容颜,冷月跪在那里,低下头,作势去整理那束白色花朵,隐藏住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可是后来,他还是死了。他死得时候,我跟他,差不多就是现在,你与我的距离。”
      “前一刻,我教他,如何将手雷引爆,如何,拉掉那个拉环……如果我不教他,他就不会……他离我那么近,我就看着他,就这样,这样看着他把手雷的拉环给拉了,爆炸了。”
      眼底隐有泪光闪动,声音却还是稳的:“那么近的距离,前一刻他还那么鲜活,后一刻就……那声爆炸,离我那么近……我听得……那么清楚……”冷月闭上眼,泪水滴答落到泥土里,落到胖墩的坟上,“这次又是……胖墩……那一声声枪响,我听到了……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离死亡更近一些……他一定很疼……我听到他在求救……可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母亲被残忍奸杀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徒劳无功地呼救,胖墩的无助和恐惧,她清楚的。可是胖墩,胖墩只有多大……
      阿福转过头,拂去他眼中将落未落的水泽,将一只手搭到她肩上,越过脊背揽她入怀:“别想了。”
      被他的体温暖着,冷到骨子里的寒意仿佛消退了一些,冷月闭上眼,允许自己放松一次吧。
      良久,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阿福垂下头,看着熟睡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
      她那么警惕的人,却可以在他的拥抱下放心安睡。
      睡梦中的她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暖风带走冷月心中最后的悲凉,眉头舒展开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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