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日子里》Jen1129

9、第 9 章

　　章九

　　微光刺眼，把大岛从梦境里叫醒了。

　　睁开眼睛，她仿佛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睡在了哪里？

　　不过让大岛有些惊讶的，是埋头睡在自己床边小嶋阳菜。她仔细看了自己身处的那间房，是病房，虽然不是以前就住着的那间。小嶋还穿着护士的制服，睡得很熟，大岛看了窗外，大概猜测是早晨六七时的阳光。她想不起来小嶋是什么时候进来看自己的，但是自己是如何入院的，大岛倒是慢慢想起来了。

　　母亲去寿司店探望她的那天，在自己准备的蛋卷寿司获得差评之后，大岛又跑到寿司台准备再弄一份鳗鱼寿司，兴致勃勃之际，不料却让利刀割破左手的母指了。她一开始的时候先是慌了，父亲第一时间把她横抱躺在沙发上，然后用了店员及时递上的药箱替大岛止血，大岛其实没有什么知觉了，她看见店里的人包括顾客都因为自己的小伤口而惊慌不已，她还想开口说让大家不必担心，结果她看见父亲拼命在自己面前用着听不见的声音呼喊自己，即便是如此卖力的呐喊，大岛却是没有办法给予反应。

　　自己就是这样又入院了。

　　睡在床边的小嶋露出了养眼的招风耳，无声无息的安睡着，也不知道她到底守在大岛床边多久了，要是早上她还必须值班的话，不就累垮了吗？大岛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其实只是十分好奇那大耳朵的触感，要是能顺便把小嶋叫醒的话就最好了。不过小嶋入眠很深，只是稍微扭头避开了大岛的侵犯，丝毫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公主大人——” 大岛轻轻叫了一声。

　　“公主——”

　　最后没有了办法，大岛只好在小嶋最靠近自己的地方，那只耳朵上吹气了。小嶋化了淡妆，妆大概是昨天上的，她在床边睡着都没有卸妆，大岛靠近一些看的时候，发现了小嶋的脸颊上原来还有一粒痔，睫毛静静没有动的，越看就越不舍得叫醒这睡美人了。

　　“公主起床了。”在小嶋耳边轻轻再叫了一声。

　　小嶋似乎是觉得耳朵有突如其来的震动有些痒，便真的醒过来了。大岛在床上朝她微笑着，似乎在迎接她的女神起床般的笑容。只是，大岛唇色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些沙哑，即便使是笑着，也不见双目有任何神采，身穿的淡色病服更是衬托出了那种虚弱的气色。

　　小嶋擦了擦眼睛，发现大岛已经比自己更早醒过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只是打算下班后探望一下大岛，却没想到自己在床边等了没多久就睡下了，结果醒来便是隔天的早晨，完全没回到家梳洗。待会儿又必须值早班的她看了窗外的光线，便深知已经来不及回家换洗了。

　　小嶋扶着僵硬的背部，站起身到床边的桌上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大岛，问她：“优子觉得怎样？还好吗？” 身为护士的小嶋自然是知道如何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足够的关心，她扶着大岛半躺在床上，手心摸及她的背部时，心下慌了一阵子。十分热的体温。

　　大岛确实很渴了，她喝了半杯水才把杯子放下，说：“还好。只是，还是有点累，有点晕的感觉。”

　　小嶋再把杯子的水装满，放在了一旁，然后把远处的外套拿了过来放在大岛的腿上。“你割破手指，已经止血了。不过，高桥医生说担心会有细菌感染，让你留院观察。” 说着小嶋把窗帘拉开了少许，让阳光照进大岛的病房，多了些暖气。

　　大岛见小嶋一醒过来就忙东忙西，接着就是要赶着回家了吧，才刚见面就要分离的情绪灌溉大岛的心胸，一时情急的她握住了小嶋的手。

　　从掌心传来的热度不是假的，小嶋分明觉得大岛确实是体温过高了，如果不立即告诉医生的话也许就很麻烦了，小嶋用着空闲的左手探到大岛的额头测量她的体温，却没料到大岛就这样顺着她的姿势将她抱住了。

　　“好想小嶋桑。做梦都想。” 大岛坐在床上，高度恰恰好是小嶋的腹部，她把脸颊埋在小嶋的腹部，双手扶上了对方的腰部。

　　其实这个时候不适宜和大岛再纠缠下去，体温身高了就代表细菌真的感染了大岛的免疫系统，小嶋皱了皱眉，拿起在床上的外套套在了大岛的背上，趁移动的瞬间抽开了大岛的手，然后把大岛轻轻扶到床边再躺下。

　　“你体温很高，我现在去通知高桥医生。你千万别随便下床。” 小嶋安置好大岛后，拿起包包打算就要走了，却见大岛一脸苦瓜子的模样，心就软下来了。

　　“怎么了？” 小嶋又再伸手探了大岛额头的温度。

　　大岛一心想着再重逢小嶋的时候会是如何重现一个比较不一样的自己，却没想到因为意外自己又再重蹈覆辙，在小嶋面前自己永远是懦弱的，没有办法独立的。即使只是割破伤口都如同严重得丢了性命般的脆弱。当小嶋又因为同情自己而做了短暂停留的时候，大岛恍然间觉得自己在小嶋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日子不能够因为自己生病，别人就得特别照顾自己，特别让着自己的，大岛逐渐厌倦了那种眼光。她朝小嶋笑了笑，说：“我没事的。等我好了以后再找小嶋桑。”

　　随后大岛目送小嶋离开了病房，外头就下起细雨来了。

　　她没有听从小嶋的指示，赤脚的下床步行到窗户，雨水一滴滴地打在玻璃窗上，有种说不出的凉快感。身体的内热让大岛十分不自在，她知道一定是病魔在作怪。多年了，每当自己出现伤口的时候便是最难熬的时期，更何况这次是被切过鲜肉的利刀割伤，细菌布满的刀锋，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是多糟糕。

　　大岛拿出手机，拨给了父亲。

　　“对不起，老爸。” 又让他担心了。要不是自己粗心大意，父亲和母亲就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连准备一道小菜，到后来都得入院了。

　　父亲其实多年以来已经习惯了大岛娇弱的身体，无论是什么时候倒下，都有他的肩膀扛着。他一大早就接到大岛道歉的电话，只觉得心痛，便安慰她说：“小优。安心养伤，听医生的话，父亲下午就会过去医院看你了。” 二十年来的对话都是如此，但是大岛没能够改变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奇迹的出现，等待神明对她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