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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有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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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最终还是在许妈妈帮许爸爸洗好澡后,顺利开动了。
三个菜碗放在比许爸爸年纪还大的四方桌上,旁边是煮得融烂,红红白白的三碗红薯稀饭……凉拌菠菜,手撕卷心菜,拌了红油的咸菜,虽然没有荤菜,不过这却已经是这近十年来许家比较能上桌面的菜色了。
许妈妈最先拿起筷子一伸,就在那碗唯一用猪油炒过的卷心菜里大大地夹了一筷子,然后自然而然地放进了许爸爸的碗里,而后又夹了一筷子凉拌菠菜,自己却只夹了一筷子红油咸菜丝丢进跟前的红薯稀饭里,搅合一下,筷子在嘴里一抿,笑着看了一眼许盈,对许爸爸说:“咱家阿盈茶饭就是好,这咸菜丝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你尝尝那凉拌菠菜,听阿盈说是九奶奶送过来的,阿盈做的凉拌菠菜可是最好吃的了。”
那明显带着讨好的语气,让许盈低下了头,只在跟前的菜碗里夹了一条咸菜丝,咬一口咸菜丝,喝一口甜糯的红薯稀饭。
本来以为这次许爸爸的态度和以往一样,不予表扬就罢了,兴许还会来上一声冷哼,然而,许爸爸却难得地语调温和地说了话:“嗯,是不错。”
许盈筷子一顿,险些把咸菜丝掉进红薯稀饭里,不过,下一刻又恢复到淡然,继续一口咸菜丝一口稀饭地无声吃起来。
得到了许爸爸给面子的一句“不错”,已经在饭桌上沉默了许多年的许妈妈拉开了话匣子,咕噜咕噜地往外说着跳跃性的各种闲话家常……从家里的猪圈到地里的白菜,再从明年开春种什么菜到那片荒坡该拾掇拾掇……等等,这一顿晚餐,在昏暗的灯泡下,平添了几分温馨。
这,就是消失许久的许盈一家的家庭气氛。
八点半。
梨花镇的灯火初染,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白日里一派热闹似世外桃源的田园农家后背湾,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炊烟过后,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里发出的各种声音,在这个宁静的山村里显得异常清晰……与夜生活刚开始的梨花镇和开始了各种追剧的后背湾村不同,墨桐山上的两户没有任何消遣的人家,却已经早早熄了灯,现在是他们的劳作一天后,高质量的休息时间。
在许盈的坚持下,许妈妈先扶着许爸爸先回屋休息了。
洗好碗筷,整理好了灶房,见父母的房间已经熄灯后,许盈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疼痛难忍的冷汗淋漓而下。
强撑着从灶房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门上闩后,许盈跌坐在地上,来自额头一突一突,像是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皮而出的疼痛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上次在学校门口的被袭事件之后,许盈就一直在纳闷。明明当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额头上被人残忍地嵌入了异物,可是为什么后面在医院里检查的时候,许盈看了好几次CT片子,除了细小的骨裂裂纹外,根本看不到那所谓的嵌进去的异物……为此,一度那医生怜悯地看着许盈,认为许盈这次遭了大罪,留下了阴影,并隐晦地暗示许盈,好了之后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毕竟,许盈还年轻,这样可不是好现象。
只有许盈自己明白,上次真的有人把异物嵌入了自己的额头,那种疼痛那么清晰,那么的痛苦,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碍于一直没有检查出来脑颅内有异物,许盈也只是暂时把那个疑问放在了一边。现在,又是那种清晰熟悉的疼痛,许盈开始残生了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掩盖了什么事实,故意让她痛苦一辈子?!
疼痛太剧烈,许盈闷哼一声,想要睁开眼抓住什么东西分散一下这种痛感,结果,她什么也没抓到,反而把自己陷入无边无尽没有意识的黑暗之中。
在陷入昏迷的许盈身上,异变骤然发生。
许盈痛感的源头——右眉骨上面额丘的地方,在许盈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隆起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骨包,骨包增长到大拇指大小的时候就停止了,逐渐从肉色变成了几近透明的嫩嫩薄荷绿,隐约中,能看到里面一个不规则的墨绿色物体缓缓地,缓缓地转动起来。
随着那个墨绿色的异物的转动,骨包里诡异地流出了一股透明粘稠的液体,这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非但没有到处乱滴,反而有意识地绕过了许盈身上穿着的衣服,一滴不浪费地包裹住了许盈的躯体……包括每一根发丝儿。
等液体将许盈整个人犹如上了一层膜一般全部包裹住后,骨包里原本转动的异物猛地一颤,停了下来,最终,无声地在骨包里爆裂开,碎成了片,碎成了沫儿,被整个骨包全数吸收。
吸收了碎沫儿的骨包一如它冒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散去,又恢复了许盈光洁的额头。
这个夜,注定不会像表面那么平静。
和许盈身上发生的诡异情况不同,在其他的地方,这一时刻却有不少人都在惦记着许盈。
尤惜玉今年已经六十有七,早早就退休了,不过今晚她听到一个消息后,一向好胃口的她居然没有吃完一碗饭。
——这位向来开朗善良又热心的老太太就是许盈那位小学班主任老师。
尤惜玉教了一辈子的学,什么样的学生都遇见过,有出息的,没出息的,说起来她自己估计都记不清楚了……嗯,这也表现了尤老师真的是桃李满天下了……不过,在众多的学生中,尤老师对许盈的印象还是挺特别的。
记忆中,许盈是一个好孩子好学生,几乎是老师们心目中最佳学生的标准参照物。一直以来,看着本身悟性极高,脑子也灵活,又比别人多了十二分努力的许盈,尤老师就觉得这孩子将来一定作为不小。
谁曾想,再次得到许盈这个学生的消息时,尤老师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惋惜,但是,为了一个自己曾经喜爱过的学生,尤老师二话不说,就对许盈伸出了援手,希望自己能为这个学生最后做一点能及的事。
虽说中间有些不愉快,但是看着许盈在兴星幼儿园做得这么好,尤老师心里的骄傲也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今天听到的消息,着实让尤老师高兴不起来,要不是老伴在儿子的撺掇下阻止了自己,尤老师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冲去学校找现任校长——自己的另外一个学生。
因为年龄问题,尤老师老两口早已经习惯了早睡,可是尤老师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老伴叹了一口气,道:“哎,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看着你这样都浑身不舒服。”
尤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黑暗中觉得老脸发烫,掩饰地咳嗽了一下,道:“哎,许盈那孩子……”
老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儿,安慰尤老师道:“这就是人生,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她是个好孩子,懂你也很感激你的。”要是那些不懂事的,估计已经上家里来哭哭啼啼了。
尤老师愣了一下,也叹了一口气,最后道:“也是,呵呵,这孩子坚强得很,我们休息了吧!”
与尤老师对许盈的关心不同的,这个晚上,还有人因为许盈的事而不安心虚。
某处高级别墅区里,男人正在外面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房间内,一个女人木呆呆地盯着电视发呆。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燕萍。
因为许盈的事,陈燕萍心虚便在新学期开学后,再也没有去幼儿园上班,而是像以前那样继续呆在家里。
明知道许盈是帮自己顶了祸,陈燕萍一开始是松了一口气,后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第一次,陈燕萍开始反思,因为她想起了许盈对包玉敏的种种,她这才发现那是嫉妒,所以她反思,反思自己的人生中,有没有人像许盈对待包玉敏那样对待自己。
结果自然是没有,包括正在屋外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估计也不会像许盈对待包玉敏那样对自己。
陈燕萍不知道自己是后悔还是怎么了,反正,隐隐地,她在心底有些怀念跟许盈搭档的那些日子。
男人进屋看到陈燕萍泫然欲泣的模样,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走到沙发旁,轻轻地抱住陈燕萍:“宝贝儿,怎么了?又不开心了吗?要不明天跟你妈妈去香港玩几天,散散心再回来?”
陈燕萍表情一僵,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道:“老公,那个,幼儿园的事……”
男人微微皱眉,松开了陈燕萍,掰过陈燕萍的脸,看了看没有其他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情绪,这才道:“怎么了?那边又来啰嗦你了?”
陈燕萍使劲摇摇头,垂下眼睑,没有直视男人,咬着下唇,道:“给许老师的钱,给了吗?”
男人笑了笑,轻松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顺势也把陈燕萍抱紧了怀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嗯,放心吧宝贝儿,老公会给你处理好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