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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继续生活 ...

  •   后背湾村在墨桐山山背后的山洼里,因此得名后背湾。
      而许家的老宅却在墨桐山向阳面的半山腰,是几间摇摇欲坠的年久失修茅草房竹篾栏小院子。

      一直以来,在后背湾都有家中生不出孩子的人家户叫绝户,觉得不仅仅是自己家的,还有可能牵连到其他村人,这是前头/上辈子作了大孽,这辈子要遭惩罚的说法。
      因此一旦有超过三十岁的已婚夫妇没有子嗣,那么要么离婚重娶,要么就夫妻俩搬去山上住。
      当年许爷爷和大奶奶就是这个原因被家人送上了山,大奶奶多重打几下,在山上没有住满一年就离开了人世。许爷爷心灰意冷,即便是家里人让他下山再娶也没有下山……要不是遇上了后来的许奶奶,估计许爷爷在山上就此终老一生。
      就算是现如今,山上也还住着人家,就在许盈家老宅两三百米的地方,住这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按照辈分来算,许盈还要喊老太太一声祖奶奶。

      因为许盈在学校的恶劣“虐童”事件,让许盈一家成为后背湾有史以来第一家不是因为绝后却被“流放”的先例。
      虽然许爸爸为此愤愤不平,可是许妈妈这次却难得的坚强隐忍,咬着牙从许大伯离开后便没有再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不满,或者茫然惊慌。
      帮着送她们一家上山的人走后,许爸爸坐在院子里盯着荒凉却熟悉的环境久久发呆,许盈因为是继许爸爸之后许家又一伤残人士,所以许妈妈来不及抹一把汗,便投入了新家的忙碌归置中,一件件重的轻的家具行李,许妈妈一咬牙就扛进了屋。
      许盈的感情早已经变得麻木,内疚也只是一闪即逝,与其沉浸在内疚的情绪中,不如动手做出点实际的行动……于是,许盈抓起了一旁的竹枝扎成的扫帚,开始杵着拐杖一瘸一跳地打扫起堆满了散发着腐气的一院子竹叶。

      环境要适应,不适应也得适应。
      ——用那句过了时的广告词,熬着熬着就熬成了婆,最后就习惯成自然了。
      转眼,许盈一家已经在山上住了半个多月,除了许爸爸还有些小情绪,许妈妈和许盈完全投入到了新环境的新生活中……不知道是不是许盈的错觉,许妈妈似乎对现在的生活环境更满意,尤其是搬家上来的当天晚上,在夜色中,许盈看到了许妈妈明显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简单,许妈妈这些年在村里过得也不容易,就连许盈自己那次进出不都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就连知道一些许盈家庭情况的幼儿园孩子家长,哪次不是看到许盈都露出一副“真是可惜了”的表情?许盈是个有自尊的人,这样的情况,她比谁都明白自己心里的难过。
      许妈妈觉得没了旁人的异样眼神轻松了,经历了这场雪上加霜的事故,许盈何尝不是?

      忙了一天下来,杵着拐杖行走已经不会出现疼痛的许盈拿着祖奶奶送过来的一把青菜,回了家。
      推开修好的竹篱门,许盈就看见许爸爸难得的没有再在院子里望着天发呆,反而正坐在院子里用竹篾编着什么东西,看到许盈进门,许爸爸张了张嘴,最后变成了一句没有感情波动的话:“回来了?你妈去挑水去了。”
      山上没有安自来水管道,吃喝洗漱的水都得靠许妈妈去山下的水井坎挑回来。
      “嗯。”许盈把青菜拿去了灶房,出来时腰间已经系上了一条脏围裙,手上还戴了一双帆布的手套,默默地去了灶房旁边的乱石堆。

      后背湾的家里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搬上来完,比如猪圈里养着的两头猪,因为山上的猪圈已经坍塌,许妈妈觉得不如把猪圈砌好了再去把猪赶上来。而许妈妈这段时间忙得罗罗转,砌猪圈的活儿就落到了许盈身上。
      和好稀泥,许盈在上午已经砌了一半是乱石上盖了一层泥后,再借助拐杖的力量弯腰抱起石头堆在上面,确定固定好后,再搬另一块……如此反复枯燥吃力的动作,许盈却能专注地做得很好,比一般庄家汉子都做的好。
      其实,这些事一向都是许爸爸的工作,自从许爸爸瘫痪后,这事就是许盈和许妈妈上手,而许盈做得似乎比许妈妈更好。
      老猪圈的顶盖和木头柱子都是完好的,充其量在多加一根助固的新柱子以防老柱子腐朽了不牢靠外,许盈只用再砌一米二高的乱石墙,这个猪圈就能让猪猪们入住了。
      父女俩都安静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儿,等许妈妈挑着两桶水进院的时候,许盈已经把围墙加到了半米高。

      沉默在这个家庭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默契的习惯,许盈放下手里的活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明天接着干,便跟在许妈妈身后,进了灶房,是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了。
      山上这个院子因为多年来早就没人住了,所以没有通天然气,煮饭烧水依旧还是原始的柴灶。
      许妈妈抱着一捆晒干的苞谷秆进来的时候,许盈已经洗好了锅,靠着案板正在切菜……茶饭乃至家务都是许妈妈的弱项,哪怕终其一生,她做的饭菜也将将能算个入口而已,反倒是没有专门学过厨艺的许盈做得一手好饭菜。
      “今天煮红薯稀饭吧。”看着许盈洗好切好了菜,正准备舀米的时候,坐到了灶前准备烧火的许妈妈想了想,还是点了餐。
      许盈愣了愣,把一整碗的米倒回去了大半,用来淘米的水瓢也换成了略微大一些的白瓷碗,简单淘了米后,就转身出去拿红薯洗净削皮。

      今年夏天干得厉害,却也下了好几场透了地的大雨,所以别的庄稼不好说,但是红薯却是大丰收。
      红薯收成不错,价格却比往年低了一大截,连带红薯粉也廉价不少,今年的村里的人都没舍得卖掉这些不值钱的红薯,而是家家户户挖了地窖,把它们全部封存了起来……今年,许盈家的红薯也整整屯满了两个地窖,一窖用来自家人食用,另外一窖都是个大,没伤皮,准备来年做苕种。
      这回许盈家从后背湾搬到了山上,许妈妈在收拾好了山上院子后面的地窖后,便辗转好几次,从山下用来食用的地窖里背上来不少红薯。
      地窖就在灶房后面,用一块层次不齐的木碎料平起来的木板压着入口。
      应该是许妈妈在木板上浇过水,木板十分沉,许盈搬起来也有些吃力,不过农村家的孩子,谁没有一把子力气?
      这个地窖不深,但是内里空间却很大……看着堆了地窖一半空间的红薯,许盈无奈地笑了笑,心忖:妈妈嘴上说是搬了一小半,让这些年已经不种地的大伯一家想吃了就去取,估计妈妈也不想便宜嘴碎的大伯娘,索性把地窖搬了个干净吧?!
      笑着摇了摇头,许盈找了一把瘸腿儿的小板凳坐下,把拐杖放到一边,拿过拧下来的箢篼,开始捡地上堆放的红薯。
      捡红薯也是一门学问,并不是挑好的捡,更不是挨着捡,为了方便红薯存放得更久,农家人们一般都是往着有“伤口”的红薯先捡出来,因为这样的红薯并不适合长久存放,一旦一个红薯腐烂了,没有及时清理出去的话,那么指不定整个地窖的红薯都会随着烂掉。

      刚往箢篼里丢了五六个红薯,许盈身子一僵,整个人犹如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滞在原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许盈原本的僵滞随着脸色愈发苍白,冷汗渐渐汇聚成滴而崩坏,坐在瘸腿儿的小板凳上的许盈晃了晃身子,最终没能忍受住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倒在了地上。
      疼,和上次在校门口那场绝望的遭遇里遭受的疼一般无二。这次不同于上次额头的钝疼,而是尖锐地,想要将她的灵魂剥离躯体一般的尖锐的疼痛,疼得许盈已经没有力气张口呼吸,张口痛呼,在地上翻滚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院子里,还是那么静悄悄。
      许爸爸还在专注地用竹篾编着竹器,一条一条的竹篾被他刮得匀称光滑。
      许妈妈已经减小了灶肚里的柴火,微微皱眉望了一眼门口,终究只能叹了一口气,起身往锅里又添了几瓢水,原本烧来做稀饭的水成了给许爸爸洗澡用的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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