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戬心同人）裂镜》白夜兰

3、思量取舍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我们四海的敌人。
　　钱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杀我东海三哥，还将他剥皮抽筋——我过去一直以为，小孩子都是单纯善良的，然而这个哪吒以他的行动告诉我，我的看法是错的。
　　其实听心姐姐和东海伯父都说，以东海三哥的心性，自以为天下无敌，谁都不放在眼里，迟早是要惹出事来的，三哥这个下场颇有几分罪有应得的意思，但是——一个那么年幼就可以毫不在乎的杀人的孩子——甚至施展酷刑给人剥皮抽筋的孩子——就算他是替天行道，也足见他天性的残忍和冷酷。
　　我探明了这个消息后，连忙找来了东海四姐。我们一同站在乾元山崖之畔，看着下方峡谷中的苍翠，我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是愉快又似是痛苦，将胸口撩拨的奇痒无比，我回头看东海四姐，她娥眉微蹙，似是有所思。
　　其实四姐真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犹如一株艳烈的荆棘花，一身金甲在身更是显得英气无比。
　　“若是一个人有了以死谢罪之心，是不是应当原谅他呢？”她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是否依然认为哪吒是一个本性残忍，让我厌恶之人呢？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在看到他与那个叫杨戬的年轻人在一起之后，我想要与他作对，铲除他的心思便去了大半。如果东海执意要报仇，我没有理由不施以援手，可那样必然要与杨戬为敌。
　　每思及此，我就觉得心里抽着疼，闷得喘不过气。
　　我想了想，字斟句酌的回了一句：“其实杨戬他……毕竟哪吒在南天门的刑场上救了他，这个人情实在太大，他不能不还。”
　　东海四姐沉吟片刻：“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天庭，然后，无论结果如何，东海与他的恩怨，就此了结。”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若是如此，那杨戬的行踪不也……”我说出这话来，自己也愣了一下，不也什么？不也暴露了是吗？可是杨戬的行踪暴露与否，与我又有何相干？
　　四姐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寸心，你不会是……”
　　“没有！”
　　我猜到了四姐想要说什么，下意识的连忙否认，却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慌些什么：“哪有啊，我们快去天庭吧。”

　　我不曾没有想过他有这种本事，将十万天兵天将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这和他那甚至有些小白脸的外貌实在不搭。
　　我在将他从海中捞起时，曾经看过他的手。手指修长，肤色是一种偏冷的白，因为练功而有一些伤口，不然一定会有玉雕一样的美感，可是就是这样一双手，居然可以挥动那么厉害的一柄斧头，令天庭十万兵马皆无从匹敌。
　　是他本事太强，还是天界的守卫不堪一击，连这样一个小白脸都打不过？
　　一旁无人，我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哇，太厉害了。”
　　就是这一次上天，我认识了可爱的小妖精狐妹，我在与她和杨戬兄妹熟识后，曾经听杨婵感慨：“这个狐妹，真是天地间最单纯，最善良的精灵啊。”
　　我与五哥互相埋汰完后，就盯着下头那一袭翻飞的玄衣，觉得那漆黑墨色彷佛是阳光下渐渐凝固的血迹，身形翻转在兵戈相击之间，披靡而去兵刃截断，彷佛乾坤皆可为他所碾。
　　我不由得看的呆了，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没有过的快活，我想做点什么反应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又碍于一旁有两只小狐狸，只得强自压抑。
　　我们三人看杨戬与天兵相斗看的正起劲，却见一片汪洋直淹过来，我正不明就里时，却听得身旁的五哥大喊一声：“不好了，快跑啊！”
　　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天河弱水！
　　一汪清冷的碧波，仿佛一大块流动的翡翠，偶尔卷起细小的浪花，如同在美玉的表面由能工巧匠刻出了浮雕，然而，这水却透着一股极阴寒的气息，彷佛北海之底，又彷佛自幽冥流出。
　　这是三界中最弱的水，鸿毛不浮，飞鸟不渡。
　　杨戬他……他若是被弱水淹了，这是要没命的！
　　几乎是本能的，我想要冲下去救他，可是又转念一想：我若如此，只怕西海会被天庭迁怒。
　　然而，心里有一种更强的声音在对我说：“他若淹死了呢？”
　　他死？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惊恐，他死？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可是……我看着被弱水淹没的天界，对不起，父王，母后，女儿不孝，回头玉帝若要追究，女儿会一力承担起所有罪责，绝不会拖累你们，绝不会拖累西海！

　　我又一次化出真身，一头扎进弱水，将他捞了出来。
　　我将他捞出后，经过四处寻觅，找到一处尚未被弱水淹没的地带，将他放下，我想了想，对他说：“我们先休息一下，然后我带你去治伤吧！”
　　他只是淡淡道：“杨戬谢过三公主救命之恩！”
　　我看他斧头一转，又欲向瑶池方向走去，心里大惊：“你不能去啊，你……”
　　他回头看我，冷然道：“杨戬想要如何，与三公主无关。现在，我要去荡平瑶池，诛杀玉帝。三公主请回。”
　　他语调中带了几分轻狂的笑意，眉目中却有掩不住的苍凉之意，那种仿佛的被宿命硬生生扭曲出的悲凉在我心里重重的一击，不，或许并不是这种感觉，仿佛我心里有一架尘封多年的古琴，喑哑无声，而今，却被国手轻轻拨动。
　　我远远的看到天兵向我们而来，才惊觉后退，隐藏起来，不，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我不能给西海惹麻烦。
　　我躲起来看他与他们拼杀，不多时，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孩子从瑶池飞奔而来，脸上似有泪痕，仿佛雨后的荷花花瓣上尚自残留着清露，她遥遥的看着杨戬，忽然大叫：“五哥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他们要想法儿化解你身上仇恨的力量，你可千万小心别着了他们的道啊！”
　　杨戬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那女孩低头快速离去，几个天兵飞身而起，想要攻击她，却被从后追上的杨戬抬手一击，便阻拦了下来，那女孩走的匆忙，又似是还有心事，杨戬又出手极快，她甚至并未发现后方种种异变。
　　忽然，那群天兵似是得了什么号令，齐齐退下，不再发动攻击，我转移目光，却发现一个女子站在杨戬身侧。
　　那女子一袭金袍加身，显得雍容华贵，浓墨重彩的眼妆装饰了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妆容固然妩媚，眼神却暗藏凌厉，万缕青丝高高盘起，饰以各色璎珞珍宝，显得明艳干练。只见她丰润的红唇轻启：“跟我来。”
　　他们消失在欲界四重天方向而去，这四重天本身杨戬之母瑶姬掌管的地方，可而今却是王母娘娘的地盘，他这一去……
　　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可别上当啊……”
　　我看到小金乌提着金轮冲进了欲界四重天，一团迷迷茫茫的雾气掩住了高台，而我的心里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黑气仿佛弥漫到了我的面前，使我呼吸不畅。
　　我低头看脚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听耳边一阵风声穿过，一个脚踩火轮，手握长枪的孩子摸样的人从南天门直冲四重天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一身青葱亮色服饰的年轻女子，年龄与杨戬相差不多，她手中握着一盏闪闪发亮的灯，灯光柔和的流转着，令人心中平静安宁。
　　我仔细一看，那分明是哪吒和杨戬的妹妹杨婵。他们是去救他的！我心中狂喜，连隐藏自己都忘却了，也随着他们冲入了欲界四重天。
　　我看杨戬虚弱的倒在地上，赶忙扶起他来，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又回头开口：“哪吒兄弟，尽量不要杀人。”
　　这种情况下，还顾及那些要杀他的天兵天将的性命吗？这人虽然看上去冷傲，心里却是仁慈柔软的。我听闻，他打上天庭这一回，与十万天兵天将纠缠许久，但却不曾伤一人性命——比起他能以一敌十万，这更加让我诧异。我大哥摩昂是带兵打仗的好手，我自小跟着他耳濡目染，战阵之事也略知一二，刀兵相对之时，能够不伤对方而保全自身，本就是比一敌十万更难的事情。
　　这个杨戬的本事，当真是厉害。
　　我心里如此想着，随着他们带着杨戬离开天界，谁料，很快便出了弱水下界这一档子事。
　　还是玉鼎真人说得好，我们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玉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