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戬心同人）裂镜》白夜兰

16、千年梦破

　　自取经路上渡劫归来的三哥赠送了我一面水镜，以供我偶尔看看三界内的生活，这水镜据说是沙门之宝，极是珍贵，三哥疼爱妹妹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我被囚西海之事发生之后，三妹杨婵与一个凡人刘彦昌成了亲。

　　我对于三妹的婚姻多多少少是心存了几分羡慕的，刘彦昌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是他对三圣母一心一意，为了博她一笑甚至不惜冒着生命之险，前往位于西南的大理为她取沉香木制茶盘，更不要论在此之前，一次次从东海走回华山，前前后后竟长达一万两千里。

　　我对他这般痴心很是感动，或许有人会认为对女人如此这般痴心付出的男人没有出息，我自小受的教育也是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耽于情爱便该遭人耻笑，可是婚姻的不幸让我不可遏制的对于这种疼惜老婆的男人产生欣赏之意。

　　三妹妹，你有嫂子没有的好福气，嫂子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

　　天界的卑鄙小人天奴因为行为不检被三妹捉了个正着，一直对其心怀恨意，想要伺机报复，碰此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他以北郡数万百姓的安危为要挟令杨戬杀死刘彦昌和他们刚刚出世的孩子，并且将三妹囚于华山之下。

　　我可以看出杨戬心中是很痛的，但是他又有什么方法？如有可能，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在他的身边给他些许安慰。

　　那个刘彦昌逃出生天却是我不曾想到的，但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对妻子如此坚贞。

　　一般情况下，若是妻子被如此这般的囚禁起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团聚，守候无望之时，若是放弃另娶他人，组建新的家庭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竟然真的这样重情重义，二十余年来忠于自己的妻子，孤身一人，不曾另娶，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抚养长大，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啊。

　　两相对比之下我不由得对杨戬有些怨念，虽然我事后已经从各方了解到了，那个孩子的确是狐妹与五哥的遗孤，并不是杨戬的私生女，但还是禁不住有些怨念，本来我也可以有个孩子的，但是杨戬为了他的哮天犬不愿与我生育子嗣将我踢下床去，然后……

　　当我将这千年的过往回溯完成之后，却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华山囚室之中，沉香将前前后后的过往对三圣母说明了，三妹妹哭着说道：“二哥！我往后一定好好孝顺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

　　杨戬似是心中狂喜：“三妹，先莫要说这些！二哥这便放你出来！”

　　他动用天眼，光芒直射进囚禁了三妹的光柱，我满眼泪光的看着这一切，二爷，二爷！这多少年的殚尽竭虑，你终于守望来了最美好的结局，心天条出世，我便可以重获自由了，你也不必那般辛苦了！

　　我定睛仔细看着水镜中的种种情状，心中一惊，王母居然更换了咒语，杨戬强行破咒不成，自己还身受重伤。

　　我的心都揪起来了，彷佛又看到了当年他独闯天界的场景，当时我躲在高高的云端上偷窥，心中也是这种担忧焦虑的感触。

　　我看到三妹哭倒在囚台上，高喊着二哥，杨戬勉勉强强的冲她笑着：“三妹你莫要如此，二哥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在三界的地位，为了确保自己永远是二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三妹才如此这般的说的，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将我打入阿鼻地狱。

　　“而且我嫉妒你与刘彦昌夫妻恩爱，感情深厚，而我最心爱的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心里轰然，难道他自言心中最爱之人……是嫦娥吗？这些年来，为了改天条之业，他假装杀死东海四公主并驱散魂魄，嫦娥痛心于两位好友一囚一伤，又可怜姐妹之子被如此这般追杀，对杨戬很是不客气，他们曾经相交甚欢，但是后来她以为杨戬变了，变的利欲熏心，我能感觉出来，有时她对于杨戬有几分痛心之意，可是在更多的时候，昔年的怜惜同情被深深埋在了对一心只有权势毫不顾忌亲情的心狠手辣之徒的鄙夷当中。

　　我听他继续说：“我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我愣愣的听着这一切，本以为今生不会再流出的泪流了出来……

　　杨戬，杨戬……好你个痴情的杨二郎！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我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其实我早就该看透了，他与我，不爱就是不爱，其实我早就明白，对于男人而言，皮相是永远重于一切的，不拥有美貌的女子，即使品行再好，爱他再深，也不会引起他的丝毫动容，拥有美貌的女子，纵使对他再不好，那也可以引得他痴心相爱。

　　我闭眼，不愿意在看下去了，新天条能否出世与我无关了，甚至或许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渴望，我希望天条不要出世，天庭不要大赦三界，我……就在这里头终老一生罢了。

　　好歌震动三界的月光宣言！我的真心，我的情意，我的幸福，我的渴盼，就这样沦为了一个笑话，我明明是名正言顺娶回家中的妻子，正牌的杨戬夫人，可是却在这痴心不改的爱面前彻底成为一个笑话，成了才子佳人传说里头黯淡下去的角落，我掏出自己的心给他，却被他狠狠踩在脚下以示对嫦娥的坚贞，我本来该名正言顺的与他相依相伴，而今却显得了不识趣，活该收紧嫌弃。

　　我默默念起一个曾经想用许久的咒语吗，我要消除自己关于杨戬的所有记忆，既然如此，那便放下吧……执着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这许多年的过往在我的脑海中闪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杨戬，我祝你与嫦娥白头到老断子绝孙！自此以后，我们毫不相干！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有一件事情……嗯……”

　　“怎么？”

　　“你还没有去我们西海提亲呢”

　　“不提你我亲事能成，提了的话恐怕横生枝节啊……”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你等着我，我去龙宫跟他们说了，很快就回来，必定不会太久……”

　　“你……你就不能对我们西海温柔些吗？”

　　“三公主，二爷这样是为了你们西海好啊，不然的话……恐怕他们会面对来自天界极大的刁难”

　　“……我们走吧。”

　　“我不要像世俗的女人那样，过着男尊女卑的生活，我还要当公主！”

　　“你本来就是公主啊。”

　　“杨戬承诺，在妻子的位置上，除你以外不会有其他人。”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杨戬你……我堂堂西海公主为你放下身段如此这般辛苦操持，你不体谅我倒也罢了，天天跑出去看月亮，你……”

　　“你为什么总有事情？喜宴上的宾客，我的兄弟师父，你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什么叫我总有事情？是你成婚了就该有个成婚的样子，不该老想着其他女人了！”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说是住上一两日，好，住便住吧，还赖在这里不走了，一住就是大半年！”

　　“他们是我的兄弟！”

　　“有谁这样让兄弟住在家里的？”

　　“杨戬！”

　　“杨戬你还真是会打算盘啊，啊？你拉着那么一大帮子的人到家里来吃喝拉撒住拿一条龙，你自己陪着他们醉生梦死夜夜狂欢，我呢？我堂堂西海的公主为你放下身段操持家务，你们要长夜之饮，我便只得日日辛苦的准备酒席，你们闹得杯盘狼藉，我就得每日起个大早去收拾……这么长时间吃穿用度洗扫后厨全是我一个人在忙活，你倒好啊，什么都不用做，舒舒服服的喊一声‘兄弟们再留几日’就是了——杨戬我问你啊，凭什么苦活累活我敖寸心干，你杨戬当好人啊？”

　　“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

　　“这是我自己家！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杨戬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婆，我身为妻子侍奉夫君应当，身为嫂子照顾小姑子也应当，若是瑶姬长公主在世，我以儿媳妇的身份孝敬她也是应当——可你那些兄弟，对不起！我和他们非亲非故！我愿意照应他们那是情分，不愿意那才是本分！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私自婚配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不敢劳动上仙的夫人贵足踏贱地，杨夫人请回。”

　　“你们去同我父王通禀一声吧……就说寸心实在挂念父母……请父亲允我见他一面……”

　　“龙王既然说不见，夫人何必非要执意呢？还是早些回灌江口去享清福吧！”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杨戬承诺，在妻子的位置上，你是唯一的，不会有人取代你。”

　　“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若真到两情相悦时，我情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我渐渐失去了意识，最后，只有一句话反反复复的早脑海中回荡。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眼前完全的漆黑，前尘往事，这纷乱千年，皆付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