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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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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日是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的,数日前千岚便将买来的粥果捶破了泡汤,这日早晨再加上些糯米,细细熬煮,先盛了碗供予爹爹们,再洒了些在门窗、果树、井灶之上,这是祭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以祈求丰收和吉祥。
楼临川再次挑着筐箩出门了,这送粥啊不能过午了,他脚程快些。乡里家家都互送,也甭讲究,倒出一碗去,接回一碗来,回到家来,这筐箩的重量那是没减,还给增了,多了些腌白菜儿。
午时,两人才是坐下吃甜糯糯的粥,吃剩了也不怕,这是‘有余’呢。
红叶村腊日有项活动,村民们要去打冰猎鱼,村里有个大池子,里头的鱼苗都是村上每家凑钱出的,这岁末了,打出的鱼按户给分了,这年份上的鱼就都有着落,不用另买。
几月前楼临川自个弄了个小池子,里头也有鱼,只是月份尚浅,个头都小着呢。
趁着午时,天比较暖,村里头的小子汉子们都聚在池子边,有经验的‘网头’早在池子上选好了下凿的冰眼,指挥着人凿好,下网。
下网前,‘网头’会先把一根短棍伸进冰眼里,短棍上系了鱼线,线上有条木小鱼,小鱼身上带了钩,这木小鱼进了水,再轻轻来回游动,池里的鱼见了会以为是小鱼在游,这样钩上来的‘头鱼’,要是个头大,那池里的鱼便都不小。
网拉好,村里的汉子们使力将大网从起网的冰眼中拽出来,网上的眼儿都定好了,没上两年的鱼儿网不进来,这一池子鱼能网上来几千斤呢。
楼临川也下了池子帮忙,千岚给他披了鹿皮的袄子,那是楼临川给他的聘礼,他给带过来了,做成皮袄子,这天时正好用到。
倌郎们是不用下池的,他们力气比不上,在池边上助助威就好,汉子们上来再给倒些酒,驱驱寒。
有些小娃娃跟着来看网鱼,这会没人管的,有胆大的倒是溜到冰上去,跑上一段,压低身子,能滑出老长一段。小娃玩得高兴了,可把边上的阿大们吓坏了,要是踏到冰薄的,忙是喊了自家的,赶紧地带出来。
巴掌是毫不含糊拍上娃的屁股蛋,“有你这么吓阿大的吗,还敢不敢了?”
娃给打疼了,‘哇哇’地哭,有人来劝,池边上也热闹了。
网上来的鱼按户给分了,‘头鱼’给‘网头’,每户能分上几十斤鱼。
这年关的,东西都贵,有了这些鱼能省下不少银钱呢,村里人也乐意每年拿出些钱来买鱼苗。哭蔫的小娃一瞅到自家分到的鱼,怀里捧了条跟在阿大爹爹后头往家走,笑嘻嘻的早忘了疼。
楼临川两人背着装得满满的背篓回家去了。
到家里,楼临川放下背篓,拿出篓中的小酒壶,先是灌了千岚一嘴,在池子边这人只顾着他了,吹了好些会的冷风,得回回暖,别给病着。
千岚都快给呛到了,忙推开堵在嘴边的酒壶。
楼临川让他缓了缓,“再喝口,驱驱寒气。”
“已经够了,我不冷,你也喝吧。”这酒在酿制的时候加了蒜、姜,驱寒效果很好。
两人将那小盅酒分着喝了,才转去料理分到的鱼。
大大小小的有八尾,每尾都有三四斤重,留下几尾养着,其余的做成风干鱼。
晚间,千岚用了一条鱼做全鱼宴,鱼头熬汤,鱼身子红烧,尾巴醋溜,巧了是条带子的,鱼子冰镇,这日吃点冰,来年不会肚子疼。
腊月里事儿多,这做新嫁郎的头一年,千岚事事本着做好,祭灶、扫房,备糖瓜、糖饼、草炒豆,‘儿郎不拜月,倌郎不祭灶’,因此,祭灶王爷是楼临川,吃过糖瓜粘,灶君莫多言。
‘扫年’,楼临川与千岚两人将屋子里外掸扫干净,撤去旧的门神,换上新的,钉上新的桃符,祈新岁安。
这接着就要做豆腐,以往楼临川是给些银钱向人买的,家中没有石磨,千岚便去邻近的乡里家,与人一同做些。为何要做豆腐呢,这是‘逗福’,将福运、福气都逗来,来年顺遂。
祭了灶,诸神上天,百无禁忌,村里‘赶乱岁’,有几家办喜事,千岚还是头回这么赶喜宴的,这家的还没坐热乎呢,便要往下家去,而明日还有别家的。
连吃了两家喜宴,千岚头晕乎着呢,楼临川也是差不离,就比他好点而已,他那是灌新郎去了,这日子谁谁喝趴了,没事儿,家里头的不会拦着,明儿个睡个整天就是,只新郎不成啊,人还要洞房呢。
楼临川靠在千岚身上,大着嘴巴:“千、千岚啊,喜宴,好、好玩吗?”
这两家也是给闹惨了,村里的年轻那辈儿,灌酒的灌酒,不把新郎喝趴了都不罢休,趁着兴头使劲折腾俩新人,闹新房花样百出,饶是新嫁郎是个大方的,也给闹成大红脸,房门关了,外头吃酒去!脸儿薄的,直往新郎君后头躲。
“嗯。”千岚重重点头,看着别人羞宭,不禁想起自己那会,好在那时没被这么闹。那是村里人对楼临川还生分,不好闹过。
“咱那会,算他们会做,要不今后轮到哪个我定让哪个趴着进不了房,哼哼!”酒散了些,不晕头了,说话也不打舌头了。
“别乱说,有情分的才会闹你,给添喜气。”
“是,是,听夫郎的,夫郎啊,我头晕,看不清路。”楼临川上半身就靠在千岚背上,就差挂着了,这会更是压上去,险把人压趴了。
千岚自个也晕乎着,背上压着个人都走不了路,半拖半抱的,好一会还是在原地转悠。
“别压着我,我走不了。”声音那是有气无力,还带了些委屈,压累着了。
楼临川还有几分清醒,忙收回身子,“呀,是我不好,来,换你压我,我背你走啊。”
“不要,会摔了我。”
“不会不会,你看我还能走直线。”说着,楼临川就走了几步,还真没走歪了。
千岚瞪着眼看了一会,才是趴到楼临川背上,他真晕了,不想自己走了。
楼临川将千岚身上的斗篷弄好,脑袋兜严实了,才背上人回家去。
宰猪杀鸡赶大集,村里养猪的人家自家都留着一头呢,就等着年到了炖大肉,楼临川家的早早料理好了,支了大锅炖肉,剩余的用酒搓揉洒上盐姜,一层层码进大缸中。
千岚自去了后院的棚栏,这是楼临川圈出来养鸡、兔的,过来一看,傻眼了,不由惊呼了一声。
“千岚!怎么了?”一听声音,楼临川立时就过来了,生怕有个不好的,这屋子在山脚下,万一有野兽寻不到食,进村子来就坏了。
“啊,我没事,栏里。”楼临川一到便将人搂怀里查看了一遭,还好是没事。
棚栏中的鸡、兔少了,剩的也没什么精神,缩在一角,有一两只还蔫蔫的,仔细一瞧才知是被什么咬伤了,动不了。
千岚倒不是被这个吓到,只是惊于家中丢东西,以为遭贼而已。
楼临川在棚栏与院子里看了看,才在角落的篱笆下发现了个刨出来的洞,他造篱笆时可仔细了,留下的孔洞小得很,家里的鸡都过不去。
楼临川将院子四周的篱笆重新凿结实了,篱笆根深扎进地里,轻易摇不动,屋子周围设了几个陷阱,冬日里动物寻不到吃食,也是会到村里来的,防着点好。
想着那物得了好,可能会再来,晚间,楼临川潜在棚栏一角候着,千岚跟着猫在了后面,手里还抓着根棍子。
候了大半夜,院里静悄悄的没个动静,两人都有些累了,正想回房休息去,巧了就听见声了,有个黑影窜过来,千岚一杆子打过去,瞅着打的,下手也快,可那黑影更迅速,窜别处去,两人上去一围一追,那物实是迅猛,左窜右逃,愣是捉它不着。
耗了好些会,那物见逃不开,倒是反扑过来,还发出股臭味,原是只鼬鼠,那臭味真是臭不可忍,直叫人犯恶心。
楼临川恼极,拿了院中的一个破筐箩,瞅准了扔过去罩住,压实筐子不让那鼬鼠逃出,喊了千岚拿来叉子,从筐底的破洞叉进去,卡牢了鼬鼠的脖子,便扔院子不管了。
沾了身臭味,楼临川两人忙冲澡去,这夜可累了。
次日到院子一看,叉子卡得严实,鼬鼠早被折腾得没声息,趴地上动也不动,楼临川将叉子拔了,那小东西还是不动弹,剪了它一尾巴毛才是见它动了下,这回倒不放臭屁了,这尾巴毛可是做‘狼毫’的好东西,带给镇上的匠家应当不错。
楼临川拎着鼬鼠的后颈皮将它拎起来,鼬鼠蔫了吧唧的,“小东西,这回就饶了你,要是有下次,我剥了你皮做条毛领子,这尾巴毛就当是教训了。”说完将鼬鼠放到篱笆外去,那小家伙也不知懂是没懂,在外头呆站了会,才奔开去。倒是自此,家中没再遭‘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