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芯镇魂》云映月

3、血衣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冬日午后，墨燃家二楼书房传来一阵嘹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就这么定下契约了啊，哈哈哈哈……”玄爻倒在沙发里，十分破坏形象地捧腹大笑。“我的天啊，绯月妹妹你实在是……实在是……哈哈哈……”

　　玄爻是双重人格吗？干嘛只要把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除去，书呆的古板医生怎么就变成这种无赖个性！？

　　“你笑够了没！？”从牙缝里挤出这愤怒的五个字，我便抓起一个丝绸抱枕恶狠狠地走了过去。松软的抱枕被我紧紧压在玄爻笑得快变形的脸上，将他的笑声过滤成了一串闷闷的鸽子般咕咕叫。

　　“哇！绯月妹妹饶命哪，快住手。我要窒息了。”玄爻眼角闪着笑出来的泪花，抓着我的手将我移开，不让我继续拿枕头行凶。“好啦好拉，别瞪我。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运气真是好的不可理喻。不然，绯月妹妹现在可就和我裸诚相见了。”

　　“裸诚相见？什么意思啊？”我白了玄爻一眼，原来你这么色啊？

　　“不不不，”玄爻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嘴唇。“你变成尸体……”他接着将手指贴在自己唇上。“而我，将负责解剖。”
　　“咦！？”我瞪大了眼睛，“变成尸体？怎么回事？”
　　“咳……最近出现了连环凶杀案。因为行凶手段太残暴，所以上头决定封锁消息。”
　　似乎法医大人又有新的故事可以讲，我立刻讨好地凑过去，“玄爻玄爻，到底是什么案件？快说嘛，快说嘛。”
　　玄爻褪去脸上的笑容，敲了敲我的脑门。“出人命了啊，我不觉得你该露出这么快乐的表情。”

　　“案发时间就在你遇见小宠物的时候，地点在你走过的那个街口右拐不到十米的小胡同里。从那晚开始到现在的一个星期，死了四个人。”玄爻说着看了我一眼，“遇害者都是跟绯月妹妹般的年轻女孩，共同特征都是遇害当天穿着鞋跟高度超过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还有迷你惹火的短裙。”

　　“恋物癖的凶手吗？”我啧啧地摸了摸鼻子：“超短裙以及十公分高的细跟高跟鞋啊？会在寒冬腊月的这么打扮的女孩子也真是够个性的。我真要这么穿，不立刻冻僵也会马上把脚给扭了。”

　　“呵呵……你是娃娃脸，不适合那种装扮拉。到底是不是特征杀人还没有定论呢。重案组的同事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玄爻揉了揉我的头发，“要不是因为你的小宠物拉着你，后来还晕了过去逼使抱着她的你乘出租车回家的话，绯月妹妹恐怕就会在案发时间经过案发地点看到案发过程了。说不定还因此被凶手灭口了呢。啧啧啧……你的运气好的诡异啊！！我们三个佩服的一塌糊涂……”

　　喂喂……什么叫做运气好的诡异啊？又不是诅咒，你妒忌不成？我不满地瞪了玄爻一眼。

　　玄爻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叠彩色的照片一一摊放在茶几上。“喏，我只奥你会想看的所以偷偷带了过来。这些是重案组同事在现场拍摄的。”

　　我立刻好奇地凑了过去。不看不打紧，一看便立刻感到血压心跳呼吸瞬间上了好几个档次。玄爻似乎没留意到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兀自滔滔不绝的描述着案情。

　　“所有的死因都是被活生生用十三公分长度的细跟高跟鞋鞋跟插入两耳直接导致脑死亡。死后，被开膛剖腹。喏，这是案发现场的尸体。啧啧啧啧……你看你看，那凶手还真是不一般的水准。左右插入耳朵的高跟鞋都是这样一个鞋头向上，一个鞋头向下。受害者所有器官都被细心完好地摘除出来，然后一一摆放四周。喏，肺叶一左一后放在头部两边，胃在右手抓着，肝在左手抓着，两个肾脏塞在嘴里……肠子全部抽出环绕死者一圈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唯独心脏不见了。哦……你看，最典型的是所有受害人心脏处都会放置了两朵金黄的菊花。你看你看……咦？绯月妹妹，怎么拉？脸色这么苍白？”

　　“呜……”玄爻手里那些清晰无比鲜血淋漓的照片让我胃酸大量喷涌。我赶紧捂着嘴撇开眼，免得浪费了刚吃的下午茶。

　　“绯月妹妹不是想看么？怎么撇开脸了？呵呵……”法医都是变态吗？！我愤怒地用眼神控诉着。

　　玄爻狡猾地眨了一下那双漂亮的金绿色眼睛：“哪里哪里，工作需要工作需要。那些支离破碎砍砍杀杀的看多了，反倒觉得这些尸体比较具备艺术色彩。喏？”他突然将某张放大照片举到我的鼻尖前。“这张是最精彩的。很清晰吧？”

　　“呜……”我的胃再一次翻江倒海。

　　就在玄爻拿着血淋淋的照片步步逼近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墨燃，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苍梧。

　　“呜呜呜……墨燃！他欺负我啊～～～～～”我立刻委屈地扑过去，让墨燃温暖怀抱安抚自己饱受刺激的神经。
　　“玄爻，你又在欺负绯月了？”

　　“那里，”玄爻带着恶作剧的表情晃动着手里的照片，“绯月妹妹不是很喜欢看CSI吗？我还以为她应该免疫了。”

　　“她只是笨蛋一个，笨蛋的喜好你还能指望有多好吗？”苍梧咚地坐下，让自己陷在松软舒服的沙发里。他埋怨地对坐在身旁的玄爻道：“这回真是托你的福，害我都好几天没睡了。”

　　“没办法，这类灵异调查只能拜托你们。机关里的那帮领导只会以无神论为由拒绝接受事实。”玄爻正色坐起身子，“怎么样？有进展吗？”
　　“什么进展不进展的……”苍梧似乎很苦恼的猛挠自己的头发。许久，他突然抬头凝重地看了我一眼，让我心脏咯噔一下，感觉……似乎不太好。

　　难道这回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么？不会象《血色夕颜》那次一样，被诸如菊花妖怪上身杀人吧？？

　　“从一个礼拜，也就是第一宗凶案发生时开始，绯月每天晚上，衣服和床缛都会染上血。”
　　“什么？”
　　“啥！？”

　　我和玄爻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转头向靠在门框上的墨燃求证。墨燃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自身后将一件血衣丢到我们面前的地板上。跑过去抓起这衣服仔细一看，我顿时两脚发软呼吸困难。没错，这件血迹斑斑的宫廷式束胸白色睡裙绝对是我的，世界上仅此一件。自裙摆有三棵错落蜿蜒向上伸展的四叶草以及Y.C.A.T.字母的绣花，是我自己设计款式，墨燃替我缝制的生日礼物。

　　“怎么……怎么可能……”脑海混乱一片。

　　苍梧似乎早就意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挑起一边眉毛说：“我们可是每天趁你没醒之前，让式鬼替你换了床铺被褥和衣服。就只有你这马大哈睡得死死的，连床铺被褥衣服变了都没发现。你不知道我还得三更半夜起床替你擦干经走廊上的血脚印吧？”确实，苍梧的眼睛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黑色。

　　苍梧说完便撇开已经呆立的我，继续转头对玄爻说：“我已经让墨燃的朋友检验过了，映月睡衣上沾染的血和后面三个被害人的DNA吻合。”

　　“也就是绯月妹妹没有染上第一个死者的血？”
　　苍梧用力挠了挠头发：“对。唯一值得庆幸的。”

　　墨燃走到茶几前，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看了看：“既然是连环杀人，应该还会继续。绯月应该是最好的线索。”

　　“你们……你们怎么……好像不觉的我是凶手？”我抓着属于自己的血衣，仿佛能从那些干涸的血迹里听到被杀害的女孩子被杀时候的惨叫。“说不定……说不定我梦游……”

　　梦游杀人，或许就是我的睡衣会有受害者血液的原因。

　　书房里出现短暂的沉默。

　　“不可能。”三个人表情各异,却异口同声一致否定我的看法。

　　苍梧嘲笑地裂开嘴：“你这笨丫头还没杀人的胆量，顶多被人杀而已。”典型的不经大脑的自我主义者，不过我听了还是激动得只想哭。

　　玄爻甩甩手中的照片，也是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绯月妹妹基因没有梦游症的排列缺陷，我检查过了。”他舔舔嘴的暧昧模样象极了吸血鬼，让我有捂着脖子的强烈冲动。

　　而墨燃只是摸摸我的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便转身和玄爻苍梧讨论去了。他们得反应让被忽略一旁的我直觉自己在庸人自扰简直是对不起天地良心。我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三个叽叽咕咕低声讨论，直到眼睛开始发直发酸，我这才发现手里仍然紧紧抓着那件血色斑驳的睡裙。一皱眉，厌恶地将之一把甩到地上。落地的睡裙却恰好罩住窜进门的一个小黑影。

　　“喵……”怯怯的猫叫立刻自不断翻涌起伏的睡裙下传来。

　　“青夜！”赶紧跑过去将衣服地下挣扎的小黑猫抱出来安置在臂弯里。这只怎么看怎么象黑猫的小家伙，便是我为那夜糊里糊涂与之定下契约的非人。为什么会替它取“青夜”这名子呢？因为它一只眼睛深邃如夜，一只眼睛碧蓝如天让我印象深刻。而中国古文中，“青”有蓝色的含义，亦有“漆黑”的意思，最适合不过了。名字中的“夜”字，代表它是黑猫。虽然我自觉青夜这个名字不错，正好跟我的名字“绯月”搭配。但苍梧嘲笑说如果这是白猫，岂不成了“青白”之流。

　　虽然对苍梧得嘲笑不以为然，但我常常在想，青夜被我这样的惹祸精稀里糊涂地以两张二十元人民币买断它几乎永恒的生命，真是不一般的亏大和命苦。可是，墨燃说所有的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数。我们会相遇，那就代表一定有相遇的意义。我能做的就是和青夜好好相处，安心地等待命运那一刻的来临。

　　抱着恬静的青夜，我站起来无聊地盯着那三个还在围着照片讨论不停的人，兀自在脑海里回溯已知的情报。

　　凶杀、被杀、女子、惹火的打扮，超短裙、插入耳中的高跟鞋、心脏消失了、器官的奇怪陈列、两朵黄｜菊……

　　等等！黄｜菊？两朵黄｜菊？！不是悼念用的白菊，而是喻意“富贵长寿”的金芯！？

　　我猛地捏着青夜的脖子提到眼前。“不会是你干得好事吧！？”
　　“喵！！”黑猫轻声给予我完全不明所以然的回应。

　　“绯月，青夜是不会杀生的。”我回头，墨燃已经走到我的身后。他伸手将小黑猫恭敬地捧到手里说道：“虽然我不能告诉你青夜的真身是什么，这个谜底只能靠你自己发现。不过，那两置放在心脏处的□□是用以消除怨刹，防止尸变的镇魂符。”

　　在给青夜取了名字以后，墨燃就告诉我订立契约以后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其中一条最基本最重要的就是身为主人的我必须以自己的力量找出身为随从的非人真身和名字。只有知道了本来面目以及名字后，这个契约才能正式生效。所以，现在我和青夜的关系顶多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住客而已。

　　“可是，那血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墨燃将青夜放回我的臂弯，笑着的脸掩饰了所有的情绪，“我只能告诉你，放菊花的人是你，所以你身上沾上了被害人的血。你只要知道你和初一都不是凶手就可以了。时机到了，你自然明了。”

　　“时机，时机，又是时机。”我嘟囔着放弃深究，抱着青夜转身往外走。
　　“绯月妹妹，你要去哪？”
　　“出去走走，反正这里没我的事情。晚饭前回来！”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关上门，走出屋外。

　　花园里，暖洋洋的阳光给一切染上金色的味道。我和青夜一人一猫不约地伸了一个懒腰。

　　“啊～～～～～好舒服哦～～～～～～～”别管了，既然时机未到就没必要去深究真实。一切烦恼苦闷就让那三个大男人承担去吧，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享受这暖洋洋的冬日下午。

　　“走，我们去挑你的铃铛和缎带吧！”青夜眨了眨那双鸳鸯色眼睛，便跟在我身旁迈开轻快的碎步。

　　真相很快就会来到我的面前的，这是身为惹祸精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