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个反派 ...
-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碟人与众不同。他们生活在人群中,依附社会的传统运作方式生存,却时时撕扯着自己走向边缘,当然,有时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令他们走向了边缘,不论出于客观还是出于主观,最后他们被排出了“群体”。
一个被挤了出来,就会愤懑、嫉妒、孤独,当他看到另一个被挤出圈外的人时,会怎么样?或许同病相怜,或许冷眼旁观,或许幸灾乐祸,或许……看到了久违的希望。这样就能发展出另一个小群体:创造出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都可以被认同的,能够引以为傲的乐园。
在这个乐园里,夏娃接受蛇的引诱而不以为耻,亚当携同背德的妻子歌舞升平。
他们甚至心甘情愿匍匐在堕落的路西法脚下,只盼望得到更广阔的乐土。
谢尔一身黑衣,披着许久不曾碰过的灰色斗篷,麻木地看着下方拜祭倒立十字架的信徒。新会长上任后确实招收了更多“会员”,就口才和心机来讲,谢尔确确实实佩服他的才能。
弗雷顺着走廊摸到谢尔身边,同他一起俯视那些口中呢呢喃喃的人们。大厅里只点着蜡烛,影子穿梭在墙壁间,如同手舞足蹈的魍魉,也似哀怨无依的幽魂。
“今天没带米过来?”弗雷小声说。
“开什么玩笑,”谢尔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让她当活祭吗?”
事实上他十分后悔自己在冲动下入了会。一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边缘人聚会,直到上一次参会时,一个哭喊的女人被拉到十字架下,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个教会的性质。
“哈,残忍的PM先生竟然会这么说。”兜帽下女人的脸模糊不清,白天开朗的面容此时看上去阴森森的,充满了违和感。
一个高大的家伙从一侧直奔过来,顾不得帽子从头上掉下来,伸手抓住弗雷的胳膊,强硬地带着她向外走。弗雷一声不吭,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谢尔叹了口气,靠在走廊扶手上。
开幕仪式终于完了,新立的黑暗牧师手持黑色教典带领众人返回原位,形成新月的半环。
白发的会长走上台阶。本来熙熙攘攘的会员们都安静下来,包括几张或玩世不恭或呆滞麻木的新面孔。
就算在昏暗的地方,拉尔夫也能与月神雅典娜一般散发独特的光辉,只要看到他优雅的身姿,无论是谁都会被迷惑,被鼓动,被吸引。和谢尔招蜂引蝶的性质不一样,这个男人不需要打扮也鹤立鸡群,他自带一种圣洁般的严肃,又有贵族般的矜持,奇妙地和这个教会格格不入。如果他愿意,灰色的眼睛盯住的猎物自会奉献所有。
这个人就是魔鬼。在这礼堂中,匍匐他面前露出渴望神色的人和真心跪拜倒立十字架的人一样多。
谢尔记得新旧会长更替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前会长被拖到十字架面前,白发的男人口中念着圣经旧约,手持匕首剖开女人的肺腑。惨厉尖叫变成了痛苦呻·吟,血和碎肉溅满白色地毯,信徒从目瞪口呆到兴奋难耐,每个人都高呼着新会长的名字,仿佛前会长不过是只理应被宰的母猪。
谢尔承认自己是变态的。他在虐杀动物时常常忍不住大笑,打从心底寒颤也打自心底兴奋,温暖的血和内脏能给他最直观的快感。在遇到米之前,他夜夜都巡视着整座城市,有时候看到落单的人,他心里不断问自己: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然而,他终究没有杀过人。
奇怪的是,在和米同住的日子中,他几乎忘记了那种对血的渴望,真心诚意为些细碎的小事而烦恼。
也许是作为人,我生而感到孤独才杀戮,正是作为人,我会犹豫而不对同类下手。谢尔静静地思考着。
但是那个高台上巧舌如簧的男人,他真的是人吗?如果他也是人的话,那真正的魔鬼该是什么样?
“……现在,我荣幸地向诸位宣布,我们的神已至,我们的一切痛苦、失望、无奈都将终结,在这里,我们唯一的神派遣了他的圣使,就在这里,他要为我们博得新生,为我们带来永恒的荣耀!”拉尔夫缓缓举起一只手,庄严的面容和激昂的语调调动着听者的心,台下甚至有人跟着他举起了手,念念有词。他接着说:
“让我们感谢PM先生和BM先生,因为他们的积极参与,我们终于能有幸目睹神迹。”
闻此,谢尔一愣,他孤零零站在走廊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另一个BM先生则在被提到后激动地站了起来,高高举起一只银色箱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伟大的BM先生,”拉尔夫语调浮华地说,“虔诚的他日日夜夜祈祷着,并付出了心血。神听到了他的呼唤,愿意为他降下奇迹,此时此刻,就是我们见证神迹之时。”
大概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谢尔从拉尔夫的演说里感受到他的刻薄和嘲讽意味。
BM先生又爱又胖,跌跌撞撞爬到台阶上,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拉尔夫。
“钥匙是……”会长俯视着BM先生。
“是活祭,纯洁的生命,尊敬的阁下。”BM粗粝的嗓音卑微地道。
台上的男人露出微笑,整张脸容光焕发。
“那么,想必BM先生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
谢尔感到背后一寒,刚想转过头去,一根棍子狠狠砸到他后脑勺上。
台上,弗雷和刚才拖着她离开的男人从幕后走出来,一人驾着米的胳膊,一人驾着米的腿,将她高高举起。
台下,众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请您主持这场神圣的仪式。”BM匍匐在拉尔夫面前,亲吻他的白袍。几个信徒上前将他扯下了圣坛。
拉尔夫让弗雷两人放下少女。他半跪在地上,观察少女的样子。
“她睡过去了?”背对着观众,他轻声问。
弗雷似乎有点紧张,急匆匆看了一眼高处的走廊,回答:“嗯,萨勒姆让她吃了一点药。”
旁边的男人递过一把刀,“现在就‘做’吗?”
嘲笑般地轻哼了一声,拉尔夫站了起来。
“去抬桶水来。顺便把我们的PM先生也带过来。”
他喜欢活生生的猎杀,而不是木头一样的切割。况且PM先生不在这里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蠢样的话,这项活动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米闭着眼睛等了很久。
当冰冷刺骨的水淋到她头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冷噤才慢慢睁开眼。
模模糊糊地能看见面前立着一个穿白袍的装逼男,一手举着一个银匣子,一手握着□□,正盯着她。不用说,这家伙说什么她都听见了。
被灌了一桶凉水的少女坐起身,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她听到台下有人发出嘲弄的嘘声,以及几个脑子被驴踢了的邪教徒大叫:“杀了她!杀了她!”
米懵懵懂懂地巡视了一圈,发现谢尔被人高高地倒挂在一个倒立十字架上,嘴里塞着棉布,脸蛋也漂亮不起来了。
“现在,让我们见证奇迹!”拉尔夫情绪高涨地说道,高举刀子对准女孩的头部。他的两个手下迅速站到女孩身后,防止她逃跑。
女孩没有逃开。
她伸出食指咬破,把食指对准匣子钥匙孔塞了进去。
这套动作简单明了,迅捷非常,连举着刀的拉尔夫都没来得及阻止她。
“啪嗒”一声,银匣子打开了。
会长莫名其妙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没抱住匣子,让它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从弗雷的角度,只看见匣子裂开了一条缝而已。
台下的观众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伸头探脑地询问着发生的什么事。
米正对着落在地上的匣子,看着它裂开的那条细缝一点一点地溢出黑色烟雾。她对着那个东西,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道:
“你看起来很好吃呐,我开动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