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反派们》子米

6、第五个反派

　　整个邪教组织的活动就像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总期待着也轰轰烈烈的结束。

　　小城里晨曦刚照，夜空抹上了鱼白，清风飒爽，迎来地球上新的一天。人们陆续醒来，为这一成不变的一日而开始劳作。

　　光线无法渗入大地，黑暗仍旧统治无人关顾的地下礼堂，这里离小城约五公里，藏在一片废弃工厂之下。
　　若有车辆从附近的公路驶过，司机隐隐会听到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然而，和往常一样，无人在意。
　　在这之前的几个小时中，阿米巴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术也无法逃离那个奇怪的家伙。是的，他一口咬定那家伙绝对不是人类，和他一样，应当是诞生于非人界的怪物。
　　娇小的少女踢开脚下莫名晕倒的一个人类，嘴里发出诱惑的声音：“你在哪里呢？阿米巴先生？不要和我捉迷藏啊，现在的我实在是太饿了，都快走不动啦。”
　　身为魔鬼，阿米巴从未像这样被捕猎过。即使是在天界和魔界关系最恶劣的时期，天使们也不会对偷溜到人间的魔鬼进行这种明目张胆的追击。况且魔鬼的天敌中也从未出现过会吞噬他们的怪物，魔鬼间同类相食倒是屡见不鲜。
　　这不是说阿米巴是魔鬼中的废物，相反，在莉莉丝的后代里，他算是上阶的魔鬼，即使与古魔鬼们不能相提并论，在人间界也处于食物链的顶端。
　　以上定位在米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盒子打开时，阿米巴尚未从那前所未有的美味鲜血中清醒过来。他遵从涉猎人间界魔鬼的惯例，接受愚昧之人的献祭和召唤而来到人界，期待着新一轮狩猎游戏的开始，准备好了游戏规则。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够得到大量带着“绝望”“痛苦”“嫉妒”“贪婪”等调料的灵魂大餐。
　　可是他初临人界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你看起来很好吃呐，我开动了哦。”
　　一只细小的手抓住了阿米巴的脚，仿佛被圣光照耀在身，阿米巴从外至内地感到一种疼痛，连原型都来不及遮掩就逃开原地，发出一声怒吼。
　　邪教徒们还没忙得及怒赞这“神迹”就被魔鬼的可怕声波波及，一个个面无人色地晕倒过去。
　　“哦，省了我很多事。”米浑身放松地立在台上。本来这里所有人都站着，只有她躺着，现在却反过来了。
　　黑色的丑陋魔鬼挥舞蝠翅，举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怪异之爪，空气中看不到的力量向米袭去，带起一阵强风，吹熄了所有蜡烛。
　　本来就昏暗的地下礼堂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魔鬼惊恐地发现他的魔力在碰触少女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他感受不到那力量的所在，也感受不到以往在黑暗里所滋生的优越感。这是他第一次对“未知”产生畏惧。
　　撒旦在地狱中宣布：“吾为夜之统治者，所有诞生于神的将在夜里匍匐魔鬼脚下。”
　　因此黑暗是魔鬼的主场。除非圣物所逼，它们在夜里无往不至。
　　阿米巴迅速后撤。现在地面上阳光已愈来愈强，如果离开地下的话，他的魔力会削弱，况且他的“召唤者”并没有和他缔约，一旦到了第二夜，他将会被遣返。
　　米走下台阶，用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冲向魔鬼所在之处。
　　仅仅一瞬，阿米巴从虚空召唤魔剑相抵而上，米则雀跃半空，赤手空拳迎击——二“人”交接，空气仿佛扭曲了一瞬，只是一顿，二楼走廊噼啪噼啪裂出条条裂缝，如同被炮弹所击炸裂开，碎屑与灰尘如雾四散。
　　地下礼堂由于这一击，微微颤动起来。
　　“你是圣徒还是天使？”阿米巴大惊失色，他的魔剑发出从未被听闻的悲鸣，“人类召唤我们乃咎由自取，天界已不管人事，你我并无纠葛。我也从未破坏过魔鬼守则，在你神的旨意下，我们狩猎人类灵魂并非守则外之事。”
　　“我只是肚子饿了。”米一步步压进，嘴角上翘。
　　“在守则内能实现的，请让我为你实现，只要食物的话人界或魔界我都能为你取来，无穷无尽。”魔鬼擅长的利诱手段从未在欲望横生的人界失败过。
　　“我要你，”近距离下，即使在黑暗里少女的眼睛也闪着饥渴的蓝光，“现在就要你，马上，立刻！”
　　丑陋的魔鬼花容失色：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原型有多猎奇，在没有变幻容貌下就被痴汉简直是匪夷所思。
　　然而情况不容他所变，米仅仅是跨进一步就压碎了他的魔剑，欺身而上，扑倒了面目狰狞的魔鬼。
　　礼堂中第二次发出了尖利的吼叫，充满绝望。

　　事后。
　　清凉的露水滴到谢尔口中，微微的苦涩令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白色的病房，手上挂着点滴，他迷茫地躺在陌生的医院里。
　　“吧唧吧唧”的，有人在吃什么。
　　谢尔艰难地认识到米就坐在他床边，并且刚刚喂了他奇怪的液体。
　　他勉强回忆了一下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后，决定不再烦恼这种问题。就像他脑袋里掉了颗螺丝钉一样，谢尔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更吊儿郎当了。
　　最后他问了一直以来就好奇的问题：“米，你在吃什么？”
　　“烤鹌鹑，”米挥了挥手里明显就不是鹌鹑的黑焦翅膀，“火候刚刚好，外焦里嫩，又脆又爽，我最喜欢了。你要吗？”
　　谢尔严肃地摇了摇头。
　　米咯咯笑起来，“什么嘛，明明是个萝莉控，还不接受本少女的好意。”
　　“你说谁是萝莉控？是谁给你买的衣服？”
　　“因为你是萝莉控。”
　　“你再说一次！你说说谁每天给你买想吃的东西？”
　　“因为你是萝莉控。”
　　“啊啊啊……上帝啊，快带走她吧……”
　　把最后一点焦脆吧唧吧唧啃完，米伸了个懒腰，递给谢尔一张报纸。专栏上醒目的大字——“特拉尔市213名邪教徒集体自杀，警方及时发现而全体获救”。
　　标题下一张邪教徒在废弃工厂中横七竖八的照片，谢尔仔细看了一下，没发现他自己。
　　“我也是其中之一吧……报警的是谁？”
　　“你啊。”米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点东西吧唧吧唧咬。
　　谢尔呆滞地看着她，“我当时晕过去了。”
　　“说是你就是你啦。你是被邪教徒绑走的无辜市民，他们要把你当做活祭，最后你趁他们不注意就咻地一下跑了，报完警后体力透支晕倒在公路上。”米言简意明地胡说八道。
　　说毕，女孩跳下床，拍了拍手，不管身后目瞪口呆的男人，往门外走去。
　　“喂，你要回去了吗？”谢尔忙问。
　　“不，”米扶住门，侧脸狡黠地一笑，“你就是我的临时监护人了，谢尔，多多指教。”
　　男人躺了回去，他希望今天不要再起床了。

　　白净透亮的走廊里，几个护士看到米，对她点头微笑，一个被护工推着轮椅出来的老人大声说：“你叔叔是个英雄！”
　　米哈哈哈赔笑，抓了抓后脑勺。她一路走过，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终于走出医院，站在了一排小树苗旁。此时，静悄悄的医院□□一个人都没有，空气新鲜，泥土的味道淡淡地流动在鼻端。
　　小城已经过了惊慌失措的那一刻，人们在一个话题被熟悉后就渐渐放弃了它，慢慢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任残留的黑暗逡巡在流言之后。
　　一抹抹粉色的烟雾从泥土中升起，又旖旎又恶心的香气盖过了泥土的气味，米被熏得打了数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渐渐成形的影子。
　　出现的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她黑亮的长卷发披满全身，窈窕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身着黑色抹胸皮裙，一双修长的大腿暴露在外，整个人散发着诱惑的气息。完全显形的那刻，她一手叉腰，头微微一歪，整个身子形成一个微妙幅度。
　　“我来看看……是谁杀了我的阿米巴。”女人红唇微启，发出塞壬般的天籁之音。
　　米没搭话，她楞楞地盯着那女人。
　　女人倾过身，靠近米的脸，头对头注视她的眼睛。
　　“怎么，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出乎她的意料，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真漂亮。”
　　女人闻此，发出爽朗的哈哈大笑，尽管如此，那笑声也和夜莺般清脆。
　　“虽然我每日都有100个孩子在死去，”最终她停下了大笑，“可是阿米巴作为一个优秀的孩子，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时空穿梭者，你以为你无所不能吗？”
　　米从女人眼睛里看到了悲哀和愤怒，不知怎么回答，后退了一步。
　　“记着，”莉莉丝从牙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唐晓米，你很快就能体会我这痛彻心扉的感受了。伪神不会实现你的愿望，你们终被欺骗，天堂拒绝你们的灵魂，连地狱都没有你们的归宿，时候一到，你就会……”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没有亮光的漆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粉色烟雾渐消，女人也失去踪迹。
　　米呆呆立在原地，手里握着吃剩的一点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