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反派们》子米

3、第二个反派

　　美枝子在橱窗前漫不经心地顺了顺头发，没有把刘海扶到脑后，反倒将眼睛整个都遮挡住了。很多次，文学课的教授忍无可忍地提醒她去把头发修剪一下，每次同学们都哈哈地笑，前排一个金发婊子甚至夸张地大叫：“哦，米歇尔教授，您不知道日本的视觉系吗？这是他们国家审美文化的一部分！”
　　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上半张脸。家里人已经放弃了，所以才很积极地支持她出国留学，只要她阴沉的样子消失，想必家庭便会恢复成正常的幸福状态吧。
　　然而没有人想到，这样的，这样的美枝子，身穿灰色长裙，靴子脏兮兮的美枝子，在异国找到了她的幸福。

　　“叮铃”，“谢谢您，请帮我转告乐罗太太，我明天就履行约定。”男人边说边走了出来，旋转门上映出了他的身影。修长的身姿如俊秀的山峰屹立，海神波塞冬般清俊冷淡的面容，虽然时常挂着微笑，深绿色的眼中却从来没有半分情感。
　　他今天已经去了四个地方，见了两个不知羞耻的母猩猩，强颜欢笑，又争分夺秒地和熟悉的贵妇打情骂俏，推销出最后一套房子。
　　这个月周旋在他身边的女人中有一个新面孔，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他的。
　　美枝子紧紧咬着下唇，攥着手机，想了想，还是记录下来。算了，他这样受欢迎，这样高不可攀，这样完美无缺，所以才是“幸福”呀。
　　尾随男人，直至傍晚。美枝子站在远离路灯的角落，用小型望远镜看着男人进了房间，开灯，听着他的声音。
　　“怎么又不开灯？”
　　“不需要。”
　　“说好的夜宵，米，过来。”
　　“谢谢你，谢尔！”

　　谢尔坐下来，沉默地看米吃东西。
　　从那天开始，米已经和他待在一起一周了。
　　每天路过社区公告处，他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一眼专栏。每天都关注新闻，早晚看报纸。有意无意地和认识的警员聊天。
　　短短一周内，他已经收拾干净那套房子并卖了出去，处理“垃圾”的方式也和往常一样。
　　到处可见寻找宠物的通告。
　　但没有人在找走丢的孩子。
　　警员拍打他的后背大笑：“这条街上一年都没出现过什么大事件了，再过几年退休我的子弹也全部生锈了吧，到时谢尔你一定要介绍几个金发美人给我认识……”
　　米是谁？从哪里来？
　　或许是没有进孤儿院的流浪儿童？
　　哪里的流浪儿童会像她一样皮肤细嫩，双手一看就没有操劳过。从行为和表情看，米倒是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很多，她仅仅在要求食物时才主动说话，其他时间都默不作声地自己找事做。收拾房间，打扫，分类垃圾，读书，洗碗。好像她把一切能在房间里做的事都做好了。
　　这是个浑身是谜团的孩子。
　　“米，这是你的画？”谢尔捡起地上的画，问。
　　少女侧过身看了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嗯”了一声。
　　“米，你想家吗？”看着画，谢尔想了想，挑起话来。
　　米把吃完的饭盒扔到一个袋子里，没有回答。
　　“……”谢尔头疼地叹了口气，“好女孩不能和陌生男人同居，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米嘿嘿一笑：“谢尔，你什么时候想让我走的话，我马上就可以出发。”
　　听到这话，谢尔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呢？他想，米有时候说的话仿佛带着深意，紧紧缠绕在他心口，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在担心些什么。
　　在囚禁米的这些天里，一开始谢尔担心她会哭闹，给她打了麻醉药，关在隔音的书房中。然而他出去一趟后回来一看，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在厨房里做苹果派吃，被锁紧的书房门大大敞开着。绑起来关着，回来了人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谢尔冥思苦想怎么都不明白她怎么解的绑开的锁。
　　况且，能开锁的话，她不应该早就逃走了吗？
　　米留了下来，平时远离窗户，一旦来人就自觉躲起来，没有比她更有自觉的人质了。
　　谢尔甚至毛骨悚然地想，这孩子难道打算就这么赖在这里不走了？

　　“对了，”毫无预兆地，米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谢尔，那里有个女孩子一直在看你。”

　　美枝子气喘吁吁地跪倒在玄关地毯上，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似乎还在耳朵里盘旋。她惊魂未定地捶了几下胸口，把鞋甩开，爬起来倒了些水喝。
　　“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莫名想起那个孩子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发出的“吧唧吧唧”声，让人牙根发酸。
　　是的，她知道谢尔绑架了个孩子。
　　和电影里那些知道了某些秘密后惊慌失措的证人相反，美枝子全程跟踪着谢尔，兴奋地在想：“被发现了，被发现了~他会怎么办？会用手提箱里的刀子割她？还是用那个钩子刺她？”
　　对谢尔手提箱里的装备，她比谢尔还要熟悉呢。仅仅是看着听着谢尔做一切事情，就是她全部的“幸福”。
　　嘲笑她的意愿一般，谢尔没有伤害米。看到谢尔把麻醉了的米放入箱子，打车带回家时，美枝子咬破了左手大拇指的指甲。
　　无限的嫉妒笼罩着她，比起看到谢尔和贵妇约会，比起听到谢尔和女人们调情，甚至更近一步做那种事情发出旖旎的声音，更加嫉妒，更加嫉妒。
　　谢尔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书房，即使是最亲近的朋友。现在为了绑架一个陌生的知晓他小秘密的孩子，他就让她进去了，可恶，真是该死，那女孩应该被谢尔……对了，谢尔虐待动物的时候，是多么强大，多么英俊，我的谢尔。美枝子忍不住转换了思维。
　　伸手开了灯，美枝子唱着歌，往卧室走去。

　　“反正，过不了几天，这小畜生就会被分解成一块一块的吧，”她想，“她的血被涂到洁白的地毯上，谢尔君便能召唤恶魔了。恶魔啊恶魔，会是哪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