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那个反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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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人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么陌生。很多人都能记住身边熟人的脸，但是当有人对你说：看，那边有个人很像你啊。你会想什么呢？一定是：哪里像啊。就是这样。
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阴沉。
她赤裸着上身，仅穿着裤子，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双手撑在浴室洗脸盆上。本来在胸口有一处红色的胎记，镜子中却只能看到一片雪白。
门口一只黑狗趴在地毯上，眼睛盯住不远处从冰箱里拿啤酒的谢尔。它人性化的黑眼珠里写着警惕两个字。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她上一世的情人，”谢尔打开罐子对着狗笑了笑，“那么紧张自己的小主人。”他默默地想，似乎很久没有动过刀了，但是现在也提不起劲来。这真的是他么？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谢尔听不懂中国话，就坐在那里试着换频道，结果接连几个都在放新闻联播，他叹口气，只好盯着画面看。
米穿好衣服出来，和谢尔熟悉的不同，表情冷淡，一副高冷的模样。
“谢尔，你今天随便走走，我有事要办。”
看见那个男人挥了挥手，米转身出了门。
这是她熟悉的城市。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公园，每一栋建筑，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她都熟悉极了。但是这是十年后了，其实每个地方都有所改变，比如为了方便新的交通工具滑翔汽车飞行，建筑物之间安装着滑行轨道，低矮楼房几乎不可见，随处是摩天大楼和飞行商店。地上的巴士和地铁仍在运行，只是速度更快，且设计更加人性化。
想要试穿三十楼以上的商店的衣服，只要站在商厦入口处的巨大显示屏前，选择好衣服就会在显示屏上看到自己穿那件衣服的模样。这些都是以前仅在想象中出现的科技产品，如今随处可见。
米的妈妈就在商厦的101楼开饭店。据说开业才一年，已经声名远播，生意兴隆。
站在显示屏前换了会儿衣服，又上了几楼看看电子产品，米才下定了决心，直搭电梯上了101楼。电梯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打电话，看到米这样的小姑娘和他一样到101楼，不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几眼。要知道和身份地位一样，这样的商厦中越往上开的商店越是高级，101楼整层都是一家饭店，本身针对的是高端客户。米就穿着件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样子清清爽爽的，可是不太像是去高级饭店吃饭的打扮。
趁着挂电话的空，男人好心提醒：“小妹妹，第101楼是心米饭店，你是去那里吗？”
米看看他，点点头，没说话。
于是两个人沉默着一直到了目的地。
电梯一开门就见两个服务生守在门口，其中一个对他们一鞠躬，便领身往前，一边问道：“客人是否有预订？请问对座位有什么要求吗？”
米没跟上去，问另一个服务员：“你好，请问韩娜娜女士在吗？”
男服务员愣了一下说：“啊，小姐要见我们老板吗？请问是否有预订？”
米摇摇头。
服务员有点为难：“不如这样，小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前台问问看。”
在这个时代，人们已经不会因为以貌取人而轻易摆脸色了。至少表面上不会。
在前台和各色人等说了一番话，米看这些人都不太以为然，心里有了定论，知道今天这样是见不到妈妈的。她拿出一张会员卡，黑色的会员卡上绘着金色的细纹，显得大气又华贵，前台服务生一看，张大了嘴巴，连忙致电大堂经理。
这张卡自然不是米办的；她在楼下逛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一位夫人的卡包。这个饭店的会员卡是充值打折用的，也能送人，所以并不绑定姓名，但是要办这样一张卡，除非在这饭店已经消费过万。拿着卡的人也可以说就是这饭店的金主之一。
那经理笑呵呵地过来了，见是个小孩，心里有点不屑：又是哪家千金没事来找茬了？
“您好，先生，我想见见韩娜娜女士。”米重复了一遍。
“哎呀哎呀，你好，小朋友，”经理先生稍稍弯腰，脸上笑得小眼睛都看不到了，“今天韩老板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呀？可以和叔叔说吗？”
“我是她亲戚。”小朋友开始不耐烦了。
经理默默在脑海里翻阅了一下韩家简单的家谱，没找出和小朋友一致的对象，但也不敢马上否定，只好说：“哎哟哟，小贵客呐这是，韩老板要等四点过后才会来饭店，不如小贵客等一等？”
想了想，米点点头，她重复了一次：“四点后过来？”
见对方再次确认，她才放心了。
在饭店里吃了点甜品和冷饮，米看时间还多，决定到楼下逛逛再来。
电梯口那儿又见到了刚才一起搭电梯的男性。
那人看了看米，认出人来，忍不住微微一笑：“挺有缘啊，小妹妹，找到要找的人啦？”显然是在出电梯时听到了米和服务生的对话。
米摇摇头。
电梯门开了，米和男性一起进去，那人绅士地问：“去哪一层？”手已经搭在按钮边上。
“去12楼。谢谢哥哥。”米小声说。
那人眯了眯眼，脾气很好的样子。
电梯速度不快，为了照顾到客人的感受很稳定。似乎这时也没人要搭电梯，所以没停过。米站在男人旁边，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令人有点难以忍受。这味道没人能闻到，而作为曾经五感灵敏度超过一般人的米而言，简直要了她的命。连地狱里来的那些魔鬼也没那么糟糕。
她偷偷看了眼那人的手，觉得那双手很违和。明明是个男人，手指却打理得细皮嫩肉，纤长白皙，连指甲都光滑得能反光。仔细一看，那指甲上好像涂了透明指甲油，可是又不像。
真娘炮，而且很能装。真像她认识的一个人啊，米感叹。
“是来约会的吗，小妹妹？和朋友约好看完电影然后去吃饭？”那人突然兴趣盎然地问。
莫名其妙让人不爽的家伙。米勉强答道：“不是，我等人。”
男人突然对米的后脑伸出手，见她敏捷地躲开，眼睛里满是防备地看着他，笑起来：“别生气，小妹妹，你头发上有点东西。”
伸手一摸，从头发上揪下来一片不知道哪来的小叶子，米哦了一声。
电梯到层了。米慌不迭地出来，她被那味儿恶心的不行，连一眼都没施舍给那电梯里的男人，跑远了。
我就那么讨人厌吗？男人情不自禁地想，总觉得小姑娘嫌弃他的不行。不过……那孩子的皮肤真是好呢。从电梯的镜子里，他对着自己低低一笑。
巴克最近饿得慌。不是缺灵魂吃，而是被当地神魔发现了，差点被遣送回国，没法尽情狩猎。神通广大的莉莉丝没给他任何特权，仅吩咐他跟着米来，实在让魔心寒。小姑娘身边倒是有个美味的家伙，可惜不能随便动。
今天他却特别兴奋。他看到了什么：魔鬼们最喜欢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多重人格的灵魂！就和一道工序复杂的料理一样引人入胜，摆在面前的难得的食材！
不是每个人格分裂患者都会被当做目标，只有那些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精分者才是他们的目标。而且这其中最难得的是——极端的善恶交织的多重人格患者。面前的男人完全符合要求，他身上浓郁的气息几乎把巴克的口水都勾出来了。
没人监督的饿到腿软的可怜的魔鬼巴克君，放弃了一直跟踪的任务对象，果断跟在了人形“美食”身后和他一起回了家。
李崇安进了家，高声宣布：“我回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
他扬着笑脸走到客厅，把西装丢到沙发上，一边嘴里说道：“今天有什么菜呢？虽然和客户吃过了，可是没吃饱啊。想吃点清淡的呢。”
这里并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他走进厨房，对着灶台前一动不动的女人的背影说：“怎么啦，今天心情不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然后伸手去抱对方的腰。
那女人却头一歪整个身子都倒下去，摔到地上，砸的一地血水。
李崇安呆呆看着双手，突然，他发狂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不可抑制，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蹲下来把女人翻过身。
巴克从上空看见，那是张红彤彤的血肉模糊的脸，似乎脸皮被整个地趴了下来，眼球堪堪掉在眼窝边，被神经连着，嘴张得老大，如同在生前发出过绝望的呐喊。
李崇安开始解开女人身上的衣服，弄得到处是血的围裙被丢到灶台上。他一边脱下衣服，一边发出奇怪的压抑的笑声，像个在恶作剧的小孩子。从他的手上有什么脱落了，掉到一边。
“啊啊，好可惜呐，”他捡起那片薄薄的透明的东西，“我贴好的指甲都掉了，”他把那指甲放到死人脸上方，“看，你的指甲，打磨的很漂亮吧。”
等把死人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李崇安觉得有点累了，到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直接坐到死尸旁开喝。
“喂，姗姗，今天我遇到一个小姑娘，皮肤和你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男人若无其事地说，“别吃醋啊，我们可是身心合一的爱人，我只爱你一个哟。可是，那孩子的皮肤真的很好，你要是见到了也会很喜欢的。”
说着说着，他把盒子里剩下的牛奶倒到女尸大张的嘴里。
“你很喜欢喝牛奶，所以皮肤才和牛奶一样白皙呢。那孩子喜欢吃什么呢？下次我帮你问问她吧，没有人会拒绝变得更美的不是吗？如果我们有了和她一样的漂亮皮肤，不是更加完美了吗？喝啊，喝啊。”男人神经质地说。
突然，他抬起头来，正好对着巴克所在的位置。
巴克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个精分患者发现他了，不是吧。
“嗯，就这么办，她是韩娜娜的亲戚嘛。你的好闺蜜不会拒绝你和你的好丈夫认识一下她家的小朋友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巴克心里稳住了，不过又是一揪，不是要和唐晓米有牵扯吧，这样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吃饭的，不如现在就动手。
“滴滴滴”地，从男人的裤子里传来手机铃声。
李崇安站起来，接了电话，声音很正常：“喂？娜娜？你要找姗姗啊，她今天还是不在，不是跟你说了她出差了吗？
……
哦，好的，我会告诉她。
还有什么事？
对了，今天见到了一位要找你的小朋友，你见到她了吗？
还没到店里吗，那你赶紧过去，那孩子似乎是你亲戚呢。
好的，她没事，可能手机坏了，我再问问看吧。
嗯。
好的。谢谢了，娜娜，再见。”
打完电话，李崇安洗了个手，似乎精神恍惚地囔囔着：“对了，要给出差的姗姗打个电话，她现在在做什么呢？”跨过地上的尸体，他一步一个血印走出了厨房。
等待是值得的。
米再次搭电梯到达101层时，服务员通知她韩老板已经到了，并且愿意见她一面。
在那扇门打开之前，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终于，她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身红色女士西装裙，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却没有染色，半头白发和黑发交织的沧桑女人站在那里。她并不显老，甚至风韵犹存，可是眼睛里没有了许多光彩，脸上也写满了劳累和悲伤，不再是当年那个嬉笑怒骂、雷厉风行的漂亮女人了。
米记得以前对妈妈说过，妈妈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菜，有钱了一定要帮她开一家饭店，做世上最好吃的菜肴，让天下人都争相来尝。那时候妈妈笑着泼她冷水，说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呢，她做的饭菜估计只有家里人喜欢，出去就没市场啦。
米眼睛里慢慢积起泪水。
她还记得，在异世时，有多次都称呼其他人为妈妈，那些妈妈有的对她倾尽所有母爱，使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有的冷漠如冬，她也能完全接受，毕竟她亲生母亲还在现世；有的反而厌她害她，她心里也没愤恨，因为那些不是她的亲妈妈做的。她心里一直念着家，念着妈妈，所以坚定着回来的心，不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这就是她的支柱，她的执念，她的一切。
米小声地，无法抑制地唤道：“妈妈……”
站在那里的女人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孩子？你说你是我亲戚，可我不认识你呀。”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插到米的心间。她感到天旋地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
那眼睛里映出了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面目全非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那个反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