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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不容儿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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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倬云问他:“既然知错,在这儿罚你?”
卓言一愣,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萧倬云,满脸疑问。
不是自己去领罚么?您不是准备在这儿打我吧?这里可是皇帝寝殿,您也不怕脏了地方!
皇帝叫人,李公公应声而入,见皇帝是来真的,只好命人去准备刑具。
卓言慌了,这也太丢份儿了。“陛下,皇兄,三哥……这个……”
萧倬云见他慌了,怒气也消了,依旧调侃道:“怎么?卓将军怕了?刚才不知道是谁硬气得狮子大开口。”
“我能自己去刑部领责么?臣弟保证不偷奸耍滑。”
不是怕你偷奸耍滑,是怕你心眼儿太实,萧倬云道:“在朕眼皮子地下,太监们无非走个过场,你记着教训就是了。”
卓言抬眼看萧倬云,郑重道:“军法,不容儿戏!”
“嘿!卓将军是嫌太监手劲不够大,怕打得不够狠,是吧?”萧倬云真有踹他一脚的冲动,真心觉得他这个宝贝弟弟能轻易挑起他的火气。
“不是,这地方不对、又不合规矩,更何况……”
“什么?”
“您……还看着呢。”卓言汗颜。
“你哪次挨打我没看着?”
卓言无语了,半响问道:“皇兄,真要在这儿打?”
“嗯。”
卓言低头认命,又问:“那臣弟能不能先问问,兵部奸细的事情怎么样了,血痕肃清了么?”
萧倬云道:“兵部的内奸朕已经查出来了,是老四老五在背后搞鬼,可惜最后只咬出了兵部尚书,老五急急的灭了口,朕一时拿他没办法。修罗军和龙骑禁军已经肃清了血痕,你可以放心了!没派人通知你,是怕你在前线分心。”
“陛下圣明。”卓言放心了。
“滚蛋!少拍朕马屁,你对我这个三哥还真够没信心的。”
“卓言不敢。”
李公公咂摸着,瞧这君臣奏对,陛下似乎并没生气啊,这棍子的轻重恐怕不好把控。唉,就当是还卓将军一个人情,这回怎么着也不能卓将军吃亏才是。
卓言见几名太监搬来刑凳,一个个都跟软脚虾似的,怎么着都觉着别扭,颇有些迟疑。
卓言苦笑:“皇兄,还是让侍卫们来吧。既是军法,该有规矩。”
“你还真是……”萧倬云恨不得敲开他的榆木脑袋看看,一时又想起,这些本就是他教出来的。
萧倬云命众人退下,只余两名行刑的侍卫。他一向给他留足面子。
卓言颇有些后悔,他真该死皮赖脸坚持自己去领罚的,在皇兄眼皮子底下,他一声都不敢吭,几乎要调动全幅精力才能死死忍着,硬扛着身后油煎火灼般的疼痛。军棍一起一伏之际,似乎要卷走皮肉,痛楚几乎要撕碎他的全部神经。更可怕的是,腰上的伤随着军棍的击打,像是被钝刀子反复磋磨。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汩汩而出。眼前阵阵昏黑。
二十棍打完,汗透重衣。
卓言趴在刑凳上张开嘴巴微微吸气,一丝丝冰冰凉凉的空气能稍稍带走一点点的痛楚,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
萧倬云见他冷汗涔涔,疼得脸色惨白,走到跟前跪得规规矩矩,心中早就软了,扶他起来低声温和道:“朕知道,你是担心朕的安危才急忙赶回来的,但你是渝国主帅,不该再与皇家死士有所牵扯,你要懂得避嫌。朕也知道,朕没跟你商量就塞了监军过去,是朕不好……”
“皇兄……”
萧倬云摆手打断他:“朕是皇帝,总有不得已的时候,你是朕的亲兄弟,该为朕担当一二。七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监军算个什么东西,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这点儿小事都忍不了么?”
卓言心道,因果报应世事轮回,风水转得实在太快,这话听得无比耳熟,这不正是他用来糊弄曜焰军诸位营主们的话么?
卓言万般凄苦中也忍不住笑了:“皇兄别这么说,是臣弟做错事,该罚。臣弟不该意气用事任性妄为,更不该私下与修罗军有来往,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好!你打算怎么处置钱云贺?”
“关他一阵子,大军回来就放了他。”
“既然人已经抓了,你就给朕坐实了他的罪名。”
卓言一惊:“为何?”
“钱云贺可抓不可放,你放了他,他若联合文臣们参你一本,朕该如何处置?若是老五一党拿他做文章,朕又该如何?既然抓了就别留下首尾,朕的七弟还轮不到别人欺负!钱云贺他自己找死!”
卓言问:“以什么罪名治罪?”
“你将钱云贺归到兵部内奸案吧,就说是怀疑监军与内奸有牵涉,才拿下了监军,你把证据做实了,治他通敌之罪。”
卓言越发愧疚,低头沉默不语。
萧倬云叹道:“该解释的朕已经解释了,该罚的也罚了,你也别苦着脸了,你还真当三哥是赏罚不明的昏君呢,你为渝国灭楚,三哥总要护着你才是。”
说到这里,卓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屈膝跪下,从怀中掏出一物高举过头。
萧倬云奇道:“这是什么?”
卓言难得露出笑意:“皇兄的生辰礼物。”
“楚国的降书和国玺?”萧倬云一惊,这礼物可真够份量的,旋即灵机一动:“至于你私自回金陵一事,你就对外宣称是回来给朕贺寿的,因是兄弟私谊,朕给你的是密信,未曾明发诏旨。”
“是。”卓言惭愧,自己私自回金陵,还需要皇兄为他善后,可是认错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也于事无补了。
萧倬云见他真心愧疚了,心中感慨,他这个弟弟他从未看走眼。他可真够实诚的!他若是带着大军浩浩荡荡从楚国回来,当庭献上楚国降书和国玺,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偏偏这小子孤身一人跑回金陵,就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当生辰礼物送给他,也不知道为自己讨个封赏。
萧倬云心情复杂,只是对他冷厉惯了,淡淡道:“起来吧,卓将军的礼物,朕收到了!”
“皇兄不喜欢?”卓言心中忐忑,皇兄一叫他“卓将军”,准没好事儿。
“卓将军的礼物朕收到了。但三哥生辰,七弟的礼物呢?”
“啊?”
萧倬云心中暗笑,轻敲他的头,“啊什么啊?白养了你十多年,连礼物都没准备么?”
卓言这回真是犯愁了,自己的一切都是三哥给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国玺和降书三哥竟然耍赖不算,那该送什么啊?
“算了。看你就是没准备的样子,朕也是白白伤心,也不为难你,回头把孝经抄十遍给我。”
“皇兄,您再打我一顿得了,不必这般整我吧?”卓言一个头两个大,他最怕抄书,三哥对字的要求令人发指,一笔不好,整本都要重抄。明日就是三哥生辰,今晚不用睡了。
“还有,监军朕还得再派!这次尊重你,自己挑个看得上眼的人,这回该不会觉得委屈了吧?”
“臣弟不敢,臣弟真的知道错了。”
“让你挑赶紧挑,过了今日可没机会了。”
卓言灵光一闪,嘴皮子霎时无比利索:“臣弟想要驻守在魏渝边境韩毅老帅手下管马的卫夫子。”
“卫铮?”那个在军中待了大半辈子毫无建树,五十多岁了还在管马的卫老头儿?为什么是他?萧倬云狐疑了:“你是怎么瞧上他的?”
“陛下只说给不给?”
“给个理由。”
“臣弟在靖安军中与他有过交集,他是个韬光养晦的怪人,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隐藏实力,韩帅怕是被他蒙了。”
“你这顿打不白挨啊。这是让朕帮你挖人?”萧倬云故意道:“你看上谁直接问韩毅要便是,如今谁还敢不给卓元帅面子?他儿子韩烈还捏在你手里呢。”
卓言苦着脸:“皇兄不愿把人给我便算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韩帅原是靖安军主帅,靖安变成了曜焰军,我夺了他主帅的位子,要是还敢挖他手底下的人,他非砍了我不可。那是我半个师父加顶头上司,我招惹谁也不敢招惹他啊?”
“呵!难得还有你不敢惹的人。”
卓言见他心情不错,耍赖道:“皇兄看臣弟挨了一顿狠的份上,给弄过来吧?”
“我去给你要来,但你可别后悔!卫老头儿可比姓钱的难伺候多了。”萧倬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只要皇兄肯给,这回臣弟定把监军大人当菩萨供着,不仅让卫铮监察三军,还把鬼机营给他。”
萧倬云疑惑:“鬼机营?那军师燕十三呢?”
“调任羽卫营营主!”
“鬼机营的地位可是在羽卫之上,你让曜焰军师给你当侍卫?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不是话多又爱跟着我么,这回让他跟进跟出跟个够!”
“那沐清怎么办?他跟了你七年了,一脚踢开小心寒了心。”
“沐清不是喜欢跟前锋营别苗头么?韩烈被他欺负惨了。这回调任他做前锋营主将!让他自个儿也尝尝风口浪尖的滋味。”
“亏你想得出来!”萧倬云斜睨他一眼,“搞半天你是要把韩烈给挪出来,说吧,你想怎么着儿?”
卓言正色道:“不仅韩烈,还有秋于心和上官慈铭,这三人两个稳重一个善战,让他们带走曜焰军一半兵力,另立新军镇守南楚。”
萧倬云动容了。分兵曜焰军、另立新军?
因为攻打楚国,曜焰军本就扩充了军力,如今南楚已灭,再加上降兵降将,曜焰兵力几乎翻倍,此刻能分兵确实是再好不过。但他没想到,卓言会这么快想到此节并主动提出来。更重要的是,韩烈若为新军主帅,他手上的兵力加上西边靖边军韩毅的兵力,就足以和曜焰军抗衡了。韩烈是韩毅的儿子,用韩家兵权制衡龙纹曜焰军,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是最好的平衡之道。
萧倬云想了半响,淡淡道:“你先前已将修罗营交给了朕,现在又将曜焰一半的兵力交给朕
,你舍得么?”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曜焰军自成立之日起,规矩就是只认皇权不认人。”
萧倬云心中感动,口中却道:“你都安排好了,好像没我这皇帝啥事儿?”
卓言心中一惊,“咚”得一声跪在地上:“臣弟僭越,罪该万死!”
很好,这回算是长记性了。萧倬云扶他起来,“你的这份儿孝心皇兄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