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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禁军换防 ...

  •   渝国官道上,冰封千里、积雪皑皑。
      一行黑衣士兵策马飞奔,铁蹄破冰踏雪、霜花飞溅,领头的黑衣人薄衫轻裘,帽兜覆面,神情比漫天霜雪还要冷冽几分。
      行至驿站处,几人将马缰丢给已经等候多时的士兵。
      驿站士兵将疲惫的马匹牵走,迅速换了几匹好马。
      赶路的士兵们趁机喝水、喘息片刻,准备继续赶往下一站。
      驿站的士卒疑惑道:“将军真的不在这里歇下么?”
      领头的黑衣人道:“今日不歇了,你把干粮给兄弟们备上,我们这就走。”
      路赶得太急,一行人都是气喘吁吁、汗水淋淋,黑衣人解下身上的轻裘丢给身后侍卫,几乎只剩了一袭单衣。
      他纵身上马,勒住缰绳道:“跟得上我的就继续跟,跟不上的自己慢慢来。”
      话音一落已是绝尘而去,身后侍卫慌慌张张上马疾追,已经有不少人跟不上将军的速度了,要是连他们最后几个也跟不上,淮王府一众侍卫们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3日之内,卓言换马不换人,从郾城赶往金陵,入城之后,人不落马,一路从城门疾驰未央宫。

      冬日萧条,夜色沉郁。
      宫墙内外入目所及,满眼都是麻布孝衣。
      王公贵族、文武群臣、太监奴才无一例外。
      卓言心头剧痛,落马不稳,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终究还是晚了么?
      掌事公公早已恭候多时,上前急急行礼道:“卓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先皇驾崩,陛下已经等您多时了。”
      先皇?陛下?
      虽然心中有些准备,但当“驾崩”二字传入耳朵时,他依旧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他还未曾为他私自离京的事情重责他。
      他还未曾等到他足够强大。
      他还未曾等到他来向他“复仇”。
      他甚至都未曾正眼好好瞧过他。
      ……
      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卓言收紧拳头,死死握住宫道上的玉石栏杆、指节惨白,他喘不过气来,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他若还活着,会嘲讽他、欺辱他、折磨他。
      可他若就这么死了,他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该向谁去讨?
      他若就这么死了,他在这世上就真的快没有亲人了。
      卓言低头一阵儿猛咳,牵动胸口旧伤发作,剧痛难忍。
      “卓将军,您没事吧?”
      卓言半响答不出话来,坐在玉石台阶上,撑住头。
      “将军节哀,保重身体才是。”掌事公公例行安慰,却未见得有几分真诚。
      也难怪,皇帝驾崩,宫中哭成一片,也分不出哪个是真情、哪个是假意,哪个又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位曜焰主帅看上去像是很难过的样子,但到底没有掉一滴眼泪。
      卓言哑声道:“我没事,烦劳公公带我去见陛下。”

      卓言换了一身素白麻衣,被带往新帝居住的甘泉殿。
      一层一层台阶往上而去,象征着渝国的最高权力。
      殿中灯火通明,宫女太监来往穿梭,卓言却总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安静地令人浑身发寒。
      他抬眼望去,灯火斑驳处,他的三哥背对着他,身影萧索孤寂。一袭素白孝衣,里面露出一截明黄色的袍角。
      他终究是独自站在了整个未央宫的最高处,睥睨天下。三哥终究是最后的胜利者,即便他身患足疾。
      卓言几步踏上台阶、撩衣下拜,一声“三哥”之后,喉头像是被死死堵住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萧倬云回头,右脚迈出去,左脚才缓缓跟上,用极慢的步子走到跟前,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卓言,温和道:“你回来晚了,父皇昨日驾崩。你这一年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一个人都不带,我派去的人也全跟丢了。父皇三个月前病重,可惜我一直找不到你。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准备不回来了么?”
      卓言见他眼眶泛红,心中愧疚万分,皇帝驾崩,朝局定会动荡不安,在三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在陛下临终前,他也不在。
      卓言深深叩首:“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父皇。父皇临死前还一直惦记着你,你却未能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萧倬云凝视着他,试图看清卓言的眼睛。
      卓言低头苦笑:“三哥不必安慰我了。整整十二年,先皇何曾问过我一句?他又哪里还会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萧倬云仔细打量他,发鬓濡湿、面容憔悴,麻衣之下是沾染尘土的单衣,微微叹一声:“你若真心不在乎了,又何必赶得这么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急忙忙入宫?”
      “我着急回来也不是为了他,我是怕朝局不稳、军心动荡,如果不是为了三哥,我……我就不回来了。”卓言薄唇紧抿。

      萧倬云面寒如霜,怒道:“跪下!”
      卓言屈膝跪在玉阶之上,腰背挺得笔直。
      萧倬云隐有怒意:“不管父皇生前有多对不起你,你身上流的是萧家的血,父皇人不在了,你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肯尽么?”
      卓言心情烦闷,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一时冲口而出:“殿下别忘了……错了,现在该称‘陛下’了!陛下别忘了,微臣姓卓不姓萧。大渝皇族的玉碟之上、宗籍之中,早就没有萧倬言的名字。现在的卓言不过是大渝的升斗小民,又该尽哪门子的孝道?”
      萧倬云跛着脚,一脚踹翻他,怒道:“好!好!好!你说得全都在理!我现在就着令礼部重入宗籍、恢复玉碟。以你灭月氏一族的功绩,这也是父皇早该赏你的!你就给我等着,老老实实为父皇守灵一个月,尽人子之孝!来人……”
      卓言膝行数步,拉住萧倬云急道:“三哥,你疯啦!大局方定,朝局未稳,军中人心浮动,五哥和淑妃一党虎视眈眈。父没,三年不改父道!您刚刚即位就去更改陛下当年的旨意,您让御史们怎么说,您让满朝臣工们怎么想,您让皇亲贵胄们怎样揣测?您这是无风起浪的不智之举,是送到政敌手中现成的把柄!更何况……”最后一句,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更何况什么?”
      卓言咬牙道:“更何况有违孝道。”
      萧倬云冷哼一声,内心却是哭笑不得,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嘴硬心软、最重情义之人。
      他有多在乎父皇,他难道还会不知道么?
      他若是真的不在乎,又何至于处处跟父皇对着干,为了激怒父皇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自己从来不愿意承认罢了。
      就像刚才这样,他疾言厉色、骂他“不智”骂得倒是顺口,最后一句反倒没底气了。
      萧倬云奚落他:“我们七爷居然还懂得什么是孝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卓言低头服软:“卓言错了。一切但凭三哥安排。”
      “好!”萧倬云拖着步子,一步跨坐在龙椅之上。
      卓言抬眼看去,他高高在上的身影与残疾的左脚格格不入,如果不是身有足疾,兄弟之中又有哪个是三哥的对手,三哥又何须战战兢兢、步步为营这么多年?
      萧倬云正色吩咐道:“第一,我要你携旨复职,以最快的速度重掌曜焰军。”
      “没问题!”
      “这个我并不担心!但我要你在三日之内,荡平大渝军中的反对势力,包括在你走后被老五他们重新控制的五万龙骑禁军,你做得到么?”
      卓言微一思索:“两日足矣。”
      “好!臭小子,还是这么嚣张!”萧倬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任务艰巨、困难重重,但对卓言来说却并非不可能完成。卓言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他答应,就没有做不到的。
      “第二,明日我会召集所有皇族子弟在长宁殿为父皇守灵一个月,这也是大渝百年来的规矩。守灵的规矩你懂,斋戒沐浴、跪灵诵经,一日跪守八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不得休息,一月内不得轻出。以往虽也有这些规矩,但因太过严苛,皇子们大都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很少有人真正遵守。”萧倬云微微眯眼:“这次,我要做足了规矩!你也给我进去待着,该怎么做你明白!”
      卓言略微思索,很快会意:“三哥放心。长宁殿中许进不许出!绝不会有任何消息走漏出去。”新帝要随时处理朝政,自然没办法像皇子们一样严格遵守守灵的规矩。众多皇子们一旦被关进了长宁殿,就像入了监牢一样,要想再做些什么可就难了。一个月后,他们再出来,怕是大局已定。
      萧倬云把跪在地上的卓言拉起来叮嘱道:“你也别把你那群哥哥弟弟们逼得太狠,日后总要相见,省得他们记恨你、找你麻烦。关起来不准出去,让他们不能跟外界互通消息就够了,至于规矩什么的,你看着办吧……只是……”
      卓言会意:“三哥不必顾念我。”
      “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也是皇子,但毕竟……”
      卓言接口道:“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萧倬云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又要委屈你了。”
      卓言忍不住侧头,压抑着低声咳嗽了一声,淡淡笑道:“我是三哥带大的,这么点儿小事,三哥还怕我应付不来?那您也太小瞧自己了。”
      萧倬云并没有笑,只是深深盯着他:“还是那句话,你等着,有朝一日三哥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还你一个名正言顺。”
      “不必了!我不在乎!”卓言断然拒绝。

      一日后,恭王心腹龙骑禁军统领韦和突遭罢免。
      很快,龙骑禁军副将以上的官员纷纷惊觉,家中已遭修罗死士控制,“若遵圣旨调离禁军,官职可保,只是分散到其它军籍,若抗旨不尊,格杀勿论”。
      一个时辰后,禁军副将以上官员系数被换。
      曜焰一系的将领以迅雷之势全面接管了禁军。
      中间曾有人反抗,被一刀砍了脑袋。
      几乎同一时间,城外的曜焰军入驻金陵,全面接管金陵守卫。
      一场雪尚未下完,金陵城已被新帝全面掌控。
      萧倬云两日未曾与卓言照面了,卓言发回来的密奏却全是喜讯。
      想要兵不血刃的接管禁军,可以想象这其中有多少艰辛和凶险,他这个弟弟从未让他失望过。
      萧倬云想着,那日在宫中初见,卓言似乎身子不爽,有几分咳嗽,他做起事来又从来不顾惜自己,顿时遣了御医去将军府瞧瞧他。
      原本只是示意关心的意思,御医带回来的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
      御医回禀,卓将军在府中与诸位将军有诸多琐事要商议,他就一直等着,从早上等到晌午也没轮到他,将军还嫌他麻烦,差点儿将他轰出府去,他是拿了圣旨出来才让卓将军配合诊脉的。
      萧倬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七弟在手下人面前素来一脸寒霜、颇具威严,完全可以想见,他被自己派去的御医押着看病,脸会有多黑:“他怎么样?可是染上了风寒?”
      御医苦着脸道:“卓将军的病不止风寒那么简单,将军胸口曾有剑伤伤及肺腑,未曾好好调理,外伤虽愈却落下了病根,以至于久治不愈,这回又因旅途劳顿感染了风寒,导致旧疾复发,若不是将军底子好,早就倒下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萧倬云一惊而起,早知道这家伙不会照顾自己,却也没想到他会这般胡来,“他的伤可有大碍?”
      “卓将军如今需卧床静养,不可操劳,病根调理起来也颇为棘手。”
      萧倬云深深蹙眉,如今这关键时刻,卓言根本就没时间养伤。
      他思索片刻,终究命御医传话:“你去传我的旨意,让他好生养伤,其它的……什么都别管了。”
      失去卓言的相助,他会有诸多麻烦,甚至有掌控不住朝局的危险,但他不愿像父皇一样,为了朝局牺牲他唯一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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