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昨夜梦》晏丹墨

2、〖前夜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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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弯，拐弯，雨里被遗忘的寂静的荒巷，墙漆已经剥落成灰白的记忆。它曲折着延伸，我扶着湿透的墙遥望，雨把空气打成了模糊的灰雾，那条简单的巷子，长得望不到头。

　　隔开一道低矮的围墙，彻夜不眠的霓虹纷扰在它的外围。

　　浮尘喧嚣的世界里，它恬静地隐藏在一家便利店身后，只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儿。

　　踏进它的第一步，雨里忽然穿透过风的声音，它从耳边轻盈地拂过，围墙外所有迷乱嘈杂的声音像没有重量的肥皂泡，一层一层地被风卷得很远，然后在遥远的身后寂寞地破碎掉，留下静谧的空响。
　　巷子里忽然只剩下了雨的声音。在离头顶不远的地方，还有木头衣架在风中摇晃、夹子交叠在一起的声音，空空的，叮当作响。
　　我抬头望向那里，昏灰的天底下，墨色的云层叠得杂乱无章，那个孤伶伶的衣架已经旧成了不均匀的深褐色，高高地悬荡在楼顶天台上。
　　……被遗忘了吧？白色的裙子宁可皱缩在衣橱里，也不舍得沾染浑身湿透的、肮脏的它。

　　我感到一丝盖过了迷惘的惊喜。
　　被浮华包围的一片纯粹的宁静，这条古老秀气的深巷是那么靠近、妥贴他的气质，像一个洗身于尘世之外的白衣飘飞的贵公子，浑身淡然，遍地幽香。
　　直觉一直引着我寻他的感觉，一路寻到这里，竟是这么顺其自然。

　　衣架下是一栋平实无华的老楼，是这条巷子里唯一的层楼。
　　落了朱漆的木门微掩，不高的石头门阶，缠绕巷子的是江南的味道，从雨，到雨里的景，再到雨里的人。触摸到门面的时候，横生的木丝刺痛了我的手指尖。

　　我想他就在里面吧，暖和生烟的香炉、微撩的厚重绸帘，吱呀的唱机悠然旋转，他依旧有着纤弱而矜贵的姿态，睡在毯子皱倦的棉布沙发上，淡漠地望着雨天，孤芳自赏。
　　我想到这样美好的一幅景，不由失声笑了。

　　跨过打湿的天井和水塘，我才寻到倚在老墙右旁的楼梯。阴湿的一楼蒙着薄薄的水雾，有些压抑呼吸，然而光亮从楼梯的上方洒下来，仿佛上面盖着一片晴朗的天，已经散开了伶俜无力的雨。
　　我一步一步踏上中空的水泥阶梯，上面积着被泥土弄成混浊的洼水，安静地悬在阶梯底部，一滴、一滴地，缓慢地坠到地面上。
　　楼梯靠墙的一侧常年照不到阳光，长满了绒绿灰暗的苔藓，低低地铺着，让半个楼梯蔓延成了绿色。细细的蜘蛛网斜织阶梯下面，染着苔藓的绿色，挂着依稀的雨滴。四下没有蜘蛛的影子，看那网残破不堪的样子，怕也是被遗忘了的。这么冷清的隅居，飞虫也少有经过，蜘蛛都不肯恋上一分。

　　雨依然没有节奏地、连绵地下着，细细碎碎如捻碎的灯芯，飘扬着灰飞烟灭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