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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贪玩耍被拐离家(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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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杏花微雨的时节,日日皆是细雨缠绵。那一天是难得的骄阳天,天边的流霞流光溢彩,晨曦微露的金光洒满广袤的人间。
那一天是个好日子,锦煞终于不用缠绵病榻,终于可以插上梦想的双翅飞向四方外的湛蓝天空。
那一天是个奇妙日子,锦煞料不到今后她的生活会如此跌宕起伏,如梦如露。
可更多时候,锦煞觉得那天是个坏日子,自那日起,宿命就像一双大手,推着她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地往前走,任由她歇斯底里,声嘶力竭,亦没法求得半分注定之外的怜惜......
那一天,锦煞十七岁。十七岁的她,又岂能料到未知的风起云涌,纵横捭阖?她只懵懂地知道,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少,若不趁此大好时机游历高墙之外的人间,真真是辜负了这韶华好光阴!
锦煞与阿浸在车水马龙的街市走散,实是因为锦煞委实贪玩,一看见那满街的小玩意,便恨不得多长几百只眼,将这些稀奇玩意都看个够才好。于是她泥鳅一样的穿梭在人群中,一会看看这泥人,一会又看看那拨浪鼓,纤细的身影很快便被人海湮没,阿浸举目四望,全是陌生的头顶,这该如何寻锦煞去?阿浸心下慌张,跺跺脚,咬咬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她毕竟不是过去那个十二岁的笨丫头了,于是,她收敛心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锦煞可能去过的泥人摊点前。
“公子,您要买什么?您看我这......”
“请问小哥有没有看见一个这么高的小公子?身形纤细,看似小姑娘一般。”阿浸在自己的眉毛处比划一下,夸张地做出一副焦急模样。
“哦——您说那位小公子呀,见过见过。他在我这摊前晃悠了一阵子,还买了个泥人呢,您看,就是这个。”小哥指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泥人小童道:“我泥人花这小童做得呀,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我家是泥人世家,从我祖师爷的祖师爷就开始做泥人啦,想当年......哦哦,瞧我,公子着急的找人呢......”在阿浸横眉竖眼的冷对之下,泥人花才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摊子左手边的长街道:“这一带都是这样有趣的小玩意,小公子应是顺着走了,公子你便顺着找吧,应该能够找到的。”
“多谢了。”
泥人花看着阿浸匆匆离去的背影,再次挠挠脑袋,大声吆喝起来:“泥人花泥人,手艺好呀人人夸,做嘛儿像嘛,形似神更肖,价格又公道,快来看哟——”
这是宁州颇有名气的玩意街,泥人是最有名的,故而又叫“泥人街”。顺着“泥人街”方方寸寸地寻找,那一路繁华,生生不息,而她心心念念要寻的那人,终也湮没在这盛世繁华里。纵她千万次蓦然回首,那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残阳如血,竟已是日暮。阿浸苦寻一天,无果。她倚在凄凉破败的石墙上,忽然忆起许多年前明诚说的话。他说,“阿浸,小丫头劫数太多太深,你在她身边,便尽力为她化了些劫吧,是我,欠她的。”阿浸双手捂住脸,面对这突兀而至的劫,她真的,无能为力......师父......所以,她只得......再干一次坏事啦。
太守府收到一封神秘来信,字体风骨潇洒的信上写着:在下明诚,今遇令千金,见其面有煞气,恐成日后大患,斗胆携令千金于明诚师家处。以一年为期,脱其胎骨,一年期至,明诚必定亲等贵府,谢今日无礼之罪——明诚字。
于是,太守一家放心的让锦煞消失了。
可阿浸在愁:这样子至多瞒过一年,一年后找不到锦煞又该如何呢?师父又该怪罪我滥用他的名号了吧?阿浸的眉眼笼上一层愁苦,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
师父,一年后,就得劳烦您老人家亲自登门谢罪了,徒儿,对不住您呀!呜呜!
锦煞这边的情况可好不到哪儿去。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惊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还塞这一团脏兮兮的白布,后脑勺隐隐作痛。她在心底哀嚎一声:天呀,不会又是三夫人吧?三夫人?噢,她已经不在了......锦煞深吸一口气,开始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个小木箱,木箱的一个侧面又两个出气孔,空气和阳光借着小孔,便进入了这黑暗的木箱里面。有光,多少给了锦煞些许慰藉,她终于不再惊惶,而是渐渐的冷静下来。她心中叹息不已:早知道会遇上人贩子,就不这样贪玩了。也不知道阿浸怎样了。会不会因为自己丢了,挨罚呢?思绪至此,锦煞心中有愧,眸光便暗沉下来。
她现在像虾米一样地蜷缩着身子,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并不令人愉快,她很想翻一翻身子,可在这逼仄的小天地里,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保持原型,在心底叫苦不迭,默默诅咒那胆大包天的人贩子。
“咚!”箱子猛然倾斜,一股大力使她的后脑勺狠狠地撞上箱壁,她的眼一下子瞪如铜铃,喉中发出一声闷哼。
“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呢?打开来看看!”似乎有什么踢了踢箱子,锦煞的后脑勺又被撞了几下,她疼得欲哭无泪。
“哟,新来的军爷呢!”声音笑得很谄媚,锦煞恨恨地想:丢了做人的尊严,像狗一样!
军爷?!锦煞看到那透过出气孔的光芒更盛了些,这是她的希望。她使劲用绑住的双脚踢那箱子,她双手双脚被绑,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无法施力,于是只发出“咚咚”的闷响。但愿那军爷能够听到吧!
军爷果然不负众望。
“咦?是什么在响?赶紧打开箱子,让军爷我好好查看!哼哼!”
“唉,军爷,这箱子里装了几只鸡,要运到城外养殖罢了。那畜生,怎能脏了您的眼呢?您看您看,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话的声音愈发低了,接着便是一阵不谋而合的笑,刺耳的,所谓“狼狈为奸”的笑声。锦煞心中着紧,用了更大的力去踢箱壁,她相信军爷定能够听到这声音,因为这已是她耳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了。可车子还是走起来了,她甚至听到车轮滚滚,压裂泥土的声音。
箱子又重重的晃荡了几下,原来是军爷用脚踢了踢这箱子,又笑骂了一句:“这畜生!”锦煞的后脑勺真是流年不利,数不清是第几次遭这罪了。头很疼,可更多的还是混沌。
为何如此?
幼时她曾被三夫人绑架,也是这样的遭遇,但“军爷”会大义凛然地将坏人送到官府公办,而她,可以被温柔体贴地对待,直至到家。可如今呢?“军爷”收了钱,得了利,还要踢她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何昨夕今朝,如此天差地别呢?
很多年后,锦煞才明白,从前那般,只因人家知道,她,宋锦煞,乃太守之女!于是,万般宠爱,有何不妥呢?
锦煞做了一个梦,不知道算不算春梦。梦中,烟雾重重。在那烟花之地,有个男子将她的衣袖撕破,她不停地跑啊跑,还是被抓到了,被那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后脑勺......后脑勺的剧痛使得她猛然惊醒,仍旧是那片黑乎乎的小天地,她初醒来,仍旧心慌意乱。究竟过去了多久呢?恍如隔世。
似乎除了城门,四野寂静,道路颇不平坦,常常一个“咯噔”,教锦煞的后脑勺好受。锦煞在无数次打击之后终于毅然决定无视着疼痛,况且她也找到了一个消遣的好办法。她自幼体虚,常与医药打交道,宋威请了宁州城最负盛名的女医师陆远秋教她医术。锦煞与陆远秋俱是好奇心害死猫的个性,两人一拍即合,常埋头捣鼓一些莫名其妙的毒药,在分别由两人以身试毒,有时候,阿浸也会来凑凑热闹。
其中有一味药,锦煞记忆颇为深刻。
取晒干的龙珠草研磨成粉末,再将其倒入星星花的汁水,将混合后黏稠的液体置于炉火上,小火慢慢煨干,便有白色的块状固体“出炉”啦。若食用之,腹可绞痛三日,而这三日,无论如何是离不开茅厕的了,哈哈!这药曾叫锦煞叫苦不迭,如今倒好,给那两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食用,既可惩罚坏人,用不至于致人死亡,多好的主意!锦煞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想,她得意的想:这威力胜巴豆粉十倍的毒药,看得起你们才叫你们消受呢!锦煞的嘴角斜斜挑起,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可她,似乎忘记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她所幻想的一切,可全得靠她的锦囊,可若锦囊不在了呢?
事实却是,锦煞很悲催的发现,那两个杀千刀的人贩子竟然将锦囊取走了!锦煞有种想要一头撞上南墙的冲动,没有锦囊,何谈成事?恐是要落入那梦中的情景了罢!
锦煞的心理正非常之灰暗,小天地却忽然亮了起来。那光极亮,亦极刺眼,锦煞不由地眯起了眼,缓了好一阵,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有四只眼在天空上方瞅着她,两只过分细长,两只过分浑圆,锦煞瑟缩了一下,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于是四只眼弯了起来,细长的眼弯成一条黑缝,而浑圆的眼,则弯若一块被狗咬过一口的月饼,锦煞在心底恶毒地形容。
“小丫头,起来!”一只大手如同拎小鸡一样把锦煞拎出木箱,锦煞想要惊叫出声,却发现嘴里还塞着一团白布,如何发得出声?只好可怜兮兮地望着大手的主人,希望这人能怜香惜玉些。可粗人野人做得惯了,便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了,大手很果断地将锦煞扔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正当锦煞摔得眼冒金星之际,“细眼睛”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丫头,看这个!”锦煞抬眼望去,脸色顿时苦如黄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