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白羊小九

11、十一、倾城心事谁人听

　　“故人不愿透露姓名，郑某也不好告诉卿。然故人实乃好意，还请卿收下这辟邪之玉佩，毕竟这是故人、郑某，还有顾小子的一番心意呀。”
　　“好罢，那锦煞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烦请您代锦煞向那故人道一番谢。”锦煞接过紫暖，感受着那透骨的温暖，心下暗忖：不过才一会功夫，这玉又回到了我身上，真是好深的缘分！
　　收下玉佩后，郑庄做东，顾天洛和锦煞在归来居的雅间里大快朵颐，好不乐哉！
　　“锦煞，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锦煞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一只大肥鸭，对顾天洛的话有些不在意：“你是顾天洛呀！噢，你是问你的身份吗？当然记得，你是沐风城少主顾天洛嘛。唔，好鲜美的鸭肉，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呀！唔唔，好姜好姜，咕、咕甜喽，酷此嗷......”（唔唔，好香好香，顾、顾天洛，快吃啊......）锦煞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顾天洛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锦煞这辈子从来没这样撑过，满桌的酒菜俱被她以秋风扫落叶的神速一扫而空，现在，她正挺着滚圆的肚子靠在椅子上，间歇地打着嗝，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顾天洛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没有动筷子，锦煞已经满桌二十五道菜吃去了一半多，当他吃掉第一口时，锦煞已经在对付桌上的最后一口菜了，他望着满桌的狼藉，喉结上下滚了滚，喝了一口西北风。“锦煞，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世家小姐。”斟酌了一下语句，比较委婉地说道：“甚至，比许多江湖女子都要......豪放得多......”
　　那时锦煞正津津有味地舔着手指，闻言，她抬眼正视着顾天洛，“是吗？豪放......”她沉吟了一会，笑道：“你知道吗，我自幼体虚，那场大病之后，全家人都以为我随时会死掉，我也这样以为。所以觉得学习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都是浪费时间，也是浪费我像是借来的生命一样——你知道，一个在每个夜晚都会想着也许明天就见不到太阳的人，总是应该及时行乐的。所以我一边学医治病，一边调皮捣蛋地玩乐。我长大到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野蛮而不知礼，大家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爹呀，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家锦煞呀，恐怕是嫁不出去的，不过这样也好啊，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就好啦。我闺女嘛，有她爹养着’。我爹他对我真是溺爱，尽管我随时都会死，他都没有放弃我。不过......唉，我真的嫁不出去吗？”锦煞笑得眉眼弯弯，说到这里，她耳根微红地瞟向顾天洛，支吾地道：“顾天洛，你......你说，你我的婚盟，可还......当真？”声音细如蚊呐，顾天洛却听得明白。
　　他亦欢喜地笑道：“当真，自是当真。”顿了顿，他又问锦煞：“你想去我的家乡看看吗？沐风城，是个美丽的地方。”
　　听他说一声“当真”，锦煞已经欢喜地找不着北，当下便连声应“好”，她眼里迸发出的神彩，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彩，顾天洛喉咙一紧，舔了舔干燥的唇，喉结上下滚动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叶倾城看到晋迩的时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迸发出这句诗，她觉得贴切而恰当。
　　她眯着眼看金色阳光下宛若天神般迷人的晋迩，小鹿乱撞的心里写满了少女隐晦的心事——那藏了很多很多年的心事。她将那异样的冲动压下，只有避开他闯入她眼里的身影，她才能够有几分自持，不至于目眩神迷。可是无论她的眼神是飘忽到天空上的云朵上，还是道路上的泥土里，眼里心里，都只有一幅画。
　　他伟岸的身姿跨在健壮的白马上，眼神和嘴角俱是一贯的冷漠。他是这尘世间最值得她爱的男子，如树如风如玉；他是红尘阡陌上缓缓而行，不染纤尘的男子，世上无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叶倾城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噙了一丝少女天真而娇俏的笑。
　　晋迩已经下马了，正大步朝她走来。有马夫恭敬地接过缰绳，将那日行千里的宝马小心翼翼地牵到马厩。
　　“师兄！”叶倾城一蹦一跳地向他跳去，到了他面前，撒娇一般地挽住他的手臂，皱着鼻子道：“你明明说昨日就来的，却是今日才来，真是言而无信。害的师妹我在烈日下翘首以盼，苦等好久，你看你看，我都晒黑了呢！”叶倾城指指脸蛋，晋迩看去，却是一片白皙细腻，哪里有她说的那样。
　　晋迩笑了笑，“是师兄之过，师妹要怎样罚师兄才解气？”
　　叶倾城转了转眼珠，“总听闻宫中的凝脂玉露，却从不曾得见。师兄若是用此物来贿赂一下师妹我，师妹我便原谅你。”
　　晋迩失笑，“你这臭美的丫头。”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胭脂盒子，盒子呈绛红色，上面雕工精细，定睛一看，却是八仙过海的神话。“早就知道你会要这个了。”晋迩一副了然模样。
　　“倾城可是女孩子。”花样年华，哪个女子不爱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好？
　　叶倾城接过盒子，揭开盖子凑在鼻端嗅了一下，喜滋滋地道：“真香，不愧是宫中之物。看在这极品胭脂之上，师兄，师妹我决定勉勉强强地原谅你了。”
　　两人一路说笑，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正厅。
　　叶梵正坐在主位品茶，眼角瞟见那二人进来的身影，脸上笑出一丝褶皱，却未出声招呼，仍旧是悠闲自在地品着茶。
　　叶倾城和晋迩各自坐好，叶倾城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而晋迩只是安静含笑地听着，偶尔应答一两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叶梵终于品完了他的茶。他将茶杯放下，呵呵地笑道：“近来忽然喜欢上品茶，静心息气。这一品起茶来，就是个没完没了呀。”他关切地看着晋迩，笑问道：“晋迩，怎么有时间回家来看看了？你大约，有三年没回家了吧？”
　　晋迩闻言，颇显惭愧地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徒儿罪过。不敢教旁人发现端倪，于是不敢归家，然离家日久，每到月圆之夜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借此下江南之良机，顺道来家看看，以便向师父告罪。”
　　见他又是站起身来答话，叶梵哭笑不得，只得连连摆手示意他坐下，叹道：“你这孩子，何必这样拘谨？都说了是家了......”晋迩坐下，却还是颇为古板地说了句，“徒儿尊师如父，不敢怠慢。事父之道，应有礼节，且礼不可废。”
　　“唉，你这孩子......”叶梵头痛，只得将目光转到叶倾城身上，看到她手里握着的胭脂盒子，笑问道：“倾城这丫头又给你要了什么来？这丫头真是皮死了。”
　　叶倾城闻言，吐了吐舌头，却是握紧了那胭脂盒子，想起叶梵曾经在书房对她郑重其事的交代，甜蜜却隐隐有些凄然。
　　“不过是宫里的寻常胭脂罢了。”晋迩的语气仍旧拘谨。
　　叶梵有问了些寻常事，晋迩都一一答了。讲了好一会儿，叶梵便有些累了，他揉着眉心道：“宫中那边你便自行应付吧，我老了，这桩子事我也不管了，我信你......晋迩，从今以后，这是你和他的舞台，但你要记住你的誓言，你的责任......”
　　“是！”晋迩低下头，恭敬地道。
　　他看向叶梵离开的背影，虽挺直却隐隐有些佝偻之态。晋迩心中一颤：离家三年，沐风城景物依旧。唯一变的，是师妹长得高了些，而师父，却是老了许多，老到背影佝偻了，两鬓斑白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第二更，补上周六的。祝大家阅读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