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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枯井—淮安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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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长长的梦。虽然看不清周围,却能听到人声鼎沸。虽然尝不到美味佳肴,却能闻见饭菜飘香。虽然摸不到周围事物,却能感到身心愉快。我是在哪里?尽管我猜不到,却能断定,这个地方与淮安国的宫殿截然不同,有的是自由的气息和生活的动力。
忽然,我的身体似乎飘了起来,如同一支羽毛般无依无靠。耳边疾风呼呼作响,似乎寓意着我所处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女人和男子的声音在暗处响起,低沉而隐秘。仔细听,女人的声音年长,而男子的声音富有磁性。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我竭力思索着,这两个梦境似乎之前有过,因为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我来说有点刻骨铭心。
不一会儿,我觉得自己的脸庞好似被人轻轻抚摸,一下两下三下,动作迟缓而温柔。我尝试着举手抓住轻抚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那手如同灌了铅般,陈尸在身旁两侧。
就在我再试图动动腿时,就听吱呀一声,好像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声说道:“宁王爷,贵人是不是醒了?”
我感到我的上身被人轻轻扶起,随即一股浓重的药味钻入鼻子。“慢点,吹凉点。”宁朗尧悄声吩咐。我想睁开眼睛,却依旧不能成功。
“是,王爷。”女子应允。然后似乎是一整碗的中药被人慢慢地喂到我嘴里。
身体是异常的虚弱,头脑也是晕得厉害,又不知昏睡了多久,奇诡的梦反反复复,仍不得要领。
终于耳朵再度聆听到几声打更声,接着一碗中药被人端着向我缓缓靠近。味道实在太浓,我不禁心里有些抗拒。来人轻缓地把我扶起,再度将汤勺靠近我双唇。那苦得令人作呕的汤药,还没送到嘴里,我便觉得有些反胃。我竭尽全力将头偏向床内侧,同时也向人宣告自己的清醒。
果然来人在停顿了几秒后惊喜地呼喊:“南贵人,你醒了?”
我慢慢睁开双眼,虽然虚弱依旧,但比之前的醒来不知好了多少。我辨认来人,一个从未见过的秀气婢女正微笑着坐在我床边。两人视线一对视到,她立刻将中药碗朝矮柜上一搁,抽出袖中洁白的帕子,轻拭下我的唇角,欣喜地讲:“小的采文服侍贵人两天了,现在好了,您终于醒了。”
采文?我小小想了下,记不得她是在哪里当差的,也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从她关切的模样,和我的感官来判断,采文说的是实话。
“扶我起来。”我吩咐着,几乎快用唇型。采文得令,立刻用双臂将我抬起,塞了几个厚垫在我背后,轻轻再将我放置。这样,我便能靠着墙看清周遭。
屋子还是原来的肃静堂主屋,浅黄色的浣纱蚊帐依旧安安静静地挂在床上,茶几上一本快翻烂的棋谱被水晶镇纸压得死死的。环顾四周,景物依旧,可翠芙平安两人却不见踪影。我刚想开口询问,却见月亮门后徐步来一人。
“宁王爷,南贵人醒了。”采文马上起身,作了个揖。
烛光下,一身黛蓝的宁朗尧虽然有些疲惫之色,但依旧帅气逼人。
我勉强朝对方点点头。
而他则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神情有些小激动地坐了下来。他搓了搓双手,低头问道:“怎么样?你感觉如何?”
“有点头晕,浑身乏力。”我想了想回答。
“醒了就好。”宁朗尧窃喜地说。
“我到底怎么了?翠芙呢?”我问道。
宁朗尧用嘴示意采文,采文见状,立刻走到窗边瞅了几眼,回头向宁朗尧示意安全,又在我的注视下走到月亮门后,立在屋门口。
瞧着宁朗尧神秘的模样,我知道自己莫名的晕眩恐怕大有文章,便收了声,仅用好奇的神情看着他。
宁朗尧淡淡地笑着,用深壑般的双眸回望着我。烛光下,他的脸被熏染得柔润可爱,全然没有了白日的骄傲戏谑。
“说话呀?”我耐不住性子,悄然用手摇了摇他。尽管幅度很小,但成功地将他从晃神中拉了出来。
“咳咳。”宁朗尧掩饰着用袖子掩了掩嘴,讲:“你几乎是吃了一个月的毒药。”他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阴霾。
“一个月的毒药?”我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
宁朗尧点点头:“没想到吧?你猜毒是下在哪里的?”
我思索了一下,反问:“难不成是在粥里?”
“聪明。”宁朗尧拍了下手。我无语地望了他一眼,这一个月里,我只喝白粥。要是在食物里下毒,除了水,就只有白粥了。
可白粥都是翠芙亲自端过来,平安看的门,这其中怎会出岔子呢?
宁朗尧说:“清妃不是送了你一副银碗筷,可以验毒,你怎么不用呢?”
我声音嘶哑地讲:“拿回来就归置在橱里了,没想到要用。”
“并且,谁会害我?我又没得罪谁。”我又补充道。
这下轮到宁朗尧白了我一眼,讲:“宫里的人,得不得罪,谁知道?好比清妃,她又得罪过谁?要不是皇上护着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听言,我故意问:“为什么?”
宁朗尧坦白地讲:“就是因为她姐姐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景妃。景妃过世后,清妃又顶了景妃的位置,嫉妒的人多罢了。”
“她自是不愿意的。”我情不自禁地讲。
“是啊,她哪里料……”宁朗尧话说到一半,止住,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清妃说的?”
我自知失言,便岔开话题:“翠芙人呢?”
宁朗尧回答:“翠芙和平安两人被我暂时关起来了。”
我有些惊讶,宁朗尧立马又讲:“那日我恰好经过肃静堂,看到翠芙和平安慌作一团,便进来瞧瞧。一看你横在地上,她们两人怎么拖也拖不动。”
这家伙,陈述事实还带着贬低人的,我郁闷地想。
“恰好,方太医随行,我便让他替你把脉。知道是中毒后,我立刻将翠芙和平安禁闭起来,不许她们走漏半点风声。”
我明白宁朗尧的做法是谨慎的,没有搞清楚原委前,禁止消息外漏,是最明智的做法。不过,我还是对他讲:“别人我不敢说,翠芙我能担保。她该是清白的。”
宁朗尧撅嘴挑眉:“你确定?”
“唇亡齿寒。”我吐出四个字,算是理由。
宁朗尧嗯了一声,朝着不远处的采文吩咐:“让翠芙先过来伺候贵人吧。”
不一会儿,翠芙在采文的带领下,悄然进屋。她一见我,高兴地扑了过来:“贵人,您没事?太好了。”
“别大力,贵人虚着呢。”采文笑着,一把拖住快到我跟前的翠芙。
翠芙忽然发现宁朗尧也在跟前,动作瞬间僵住。宁朗尧则捉黠地摆出一张冷面孔吓之。
为了不让翠芙尴尬,我立刻对翠芙讲:“我刚醒,想喝点水。”
翠芙兴高采烈地煮茶去了。我则被宁朗尧追问到底是怎么样被禁足一月之久的。
于是,我把小公主事件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番。当然,我是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猜测,仅仅从公立的角度讲了一遍。
宁朗尧听完,真挚地讲:“你原不是狠毒的人,怎么可能用针扎妙儿。”
我一听,心里稍许安慰。刚想表达感激,却听屋门被人叩响。
宁朗尧站了起来,走到月亮门处,问道:“何事?”
站在门边的采文俯身讲:“来人好像是小周子。”
王爷回望了我一眼,又踱步回来,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道:“让他进来。”
小周子估计是第一次来到肃静堂,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月亮门的拐角处摆着一张床,而床上又有个南贵人。他径直走到宁朗尧跟前,禀报道:“回王爷的话,女尸被捞上来了,已派仵作勘察。”
“仵作如何说?”
“他说还要些时辰才能勘察完毕,但可以肯定的是,女尸生前刚刚生产完。”
虽然事情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可我还是觉得背脊发冷。
宁朗尧关切地瞧了我一眼,似乎体谅我的心情,连忙挥手让小周子离开。
待屋门关上,他重新走向我,坐在了床侧,讲:“晨时,有人不小心滑下枯井。把他救起来时,他面色发白地讲井里有具女尸。”
“在哪里发现的?”
“湖边荒废的茅屋附近。”
我记起有一次我和翠芙无意间到过那里。联想到闹鬼传闻,再加上女尸,我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你别管了,安心养病。等有线索了,本王再替你主持公道。”宁朗尧安慰说。
我连忙讲:“我中毒的事,求王爷暂时别吱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朗尧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没有十足的证据,自是不能随便生事。只是这段日子你千万小心,有事去春泽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