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4、习字书房

　　陆凡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兄弟两人不禁失了神，全然是寻常百姓家兄弟般的亲昵，自己也有两位兄长啊，可是何曾如此拥过他陪他玩过，甚至连他的手都不曾牵过，又怎会悉心听他说调皮的话。整个王府无论夫妻之间，父母子女之间还是兄弟姐妹之间，皆是相尊相敬连问候关心似乎都早早拟好了提纲，嵌好了框架。无论大哥还是二哥，抑或是三姐，自小便是遵规守矩，穿戴整齐得当，谈吐有礼有节，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端的便是王爷和郡主的高贵荣耀。看上去是那样的井井有条和谐幸福，然而，没有半点亲昵，这与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先生！先生！”直到八皇子拽着他的袖子清亮的喊着才回过神来。顿了一顿，散去满心失落以后才牵起八皇子的手坐到桌后。

　　“八殿下可喜欢写字？”

　　“喜欢。”

　　“为何？”

　　“父皇曾写书信给母妃，母妃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上好几遍。我问母妃，这有什么好看的，母妃说是因为父皇字写得漂亮。我也想写出那样的字。”

　　“好。”

　　“先生，我听皇兄说你书法天下第一。”

　　“是。”

　　宁宰宇本回到御案后，信手拈来一本书准备看，却忍不住听台下二人的对话。听到这儿，忍不住抬高了书挡住脸偷偷笑起来。真是，原来也有如此狂妄的时候啊，却一点儿也不叫人讨厌。说来也狂得天经地义。陆凡，字锦书。虽名叫陆凡，可人却一点儿都不平凡，不仅身材相貌少有的标致，而且精通书法，擅写多种字体，又能融入自己风格，作品如花似锦，笔走龙蛇之中，如诗如画，见过真迹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锦书锦书，果然人如其名。佩服！佩服！”

　　只是流传在外的真迹也是极少的，只有每年在都城举行的书会，有名望的学堂都派自己得意弟子出来一较高下，陆凡推之不过，才会每年代表崇文院当场写几幅字展示。

　　“八殿下可有非常喜欢的诗词？”

　　“有。我最喜欢的一句是‘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那我们今天便练习这一句吧。书法以用笔为上，所谓字如人形，便是以尔之手，写尔之心……”

　　台上台下，一大一小皆听得用心。从未听他说过如此之多的话。声音如山涧淌水流过心田，有些种子得到了滋润，便从昏昏中渐渐苏醒，欲发出芽来，似也要赶一赶四月这温暖热闹的季节。“以后每日这样也挺好。”皇帝嘴角微扬。

　　皇宫的轿子自此便日日都于午后停在定安王府的门口。陆凡自此便日日进宫给八皇子教习书法。来定安王府走动的人也越发的勤了。八皇子早晨除了听温太傅讲书，还要学礼法，学算术。午膳过后小憩一会儿，便到御书房随陆凡习字。估摸到了时辰，宁宰宇便不自觉的往御书房外张望，日日相伴，貌似都成习惯了。即便再忙碌，也想挤时间来上这一堂书法课。

　　“先生，你看看我写的。”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扬起小脸献宝。

　　“爱卿，朕为何写不好这一横？”大的小的都颇喜欢这教字的先生。

　　“回陛下，心慌乱而力不足。”

　　“朕着实掌握不好力度。”

　　不及防的，握笔的手被握住了。十指冰凉，寒意直直传入宁宰宇心底。陆凡握住宁宰宇的手在书上写下两笔才放开。

　　“如此便好。”依旧是乌骨簪子随意挽起的发，一缕墨黑软滑随着身子前倾而滑至胸前，在皇袍和红袍之间，隐隐可闻的发香，如玉的侧颜，尖尖的下巴，清爽安静的气息。宁宰宇心如擂鼓怦怦直跳。手一抖，一大滴墨落在纸上，迅速晕开。

　　“啊，知道了。”宁宰宇越发的慌乱了。草草写下几笔：“今儿朕乏了，就先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