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16、各奔天涯

　　诏书下得太过匆促，迎亲的队伍当天是赶不回的，所以吉时定在了第二天。大运国上下都在等着看他们这贤明的年轻君主要选个什么样的皇后，定是国色天香无人能及。吉时到时却见风尘仆仆的士兵迎来风尘仆仆的老将和黑色的骨灰盒子。盒子里的阮倩姑娘陪陛下出生入死，最后为陛下尽忠，陛下念及旧情，立阮倩为后，誓此生不再另娶。大运国上下一边是失望，一边是感动，陛下痴情，就都莫再逼他。

　　宁宰宇那天喝得醉醺醺的，熟门熟路，翻墙却踉踉跄跄不轻快了。

　　即使已经知道宁宰宇是冥婚，陆凡心里还是有种酸楚，在莺歌燕舞之中深深的感到了寂寥。喜宴酒过三巡，陆凡就离席回府了，这会儿在灯下看书，听见外面动静，起身去看，刚打开门，宁宰宇一身酒气就扑进怀里，还没来得及问，灼热的吻就堵住了唇，整个人都挂在陆凡身上，陆凡已被吻得双腿发软，撑不住他，两个人扑通倒在地上滚作一团，发丝纠缠，宁宰宇狂乱霸道的吻着，撕扯下陆凡衣裳，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陆凡尚存有一丝理智，怎么喝得这么醉？其实治理一个国家，怎么可能没有烦心的事，只是他一直笑着叫别人都以为是多么容易的事，还要时刻念着自己，自己以后也多关心关心他罢。只一分神，宁宰宇已进入了他的身体，喘息声起，几番云雨，汗水湿透了衣裳，宁宰宇才渐渐恢复神智。抱起陆凡回到床上。

　　“陆凡，咱们成亲吧。”

　　“说什么笑话呢？”

　　“朕这一生，只穿这一次喜服。”

　　“……”

　　“君无戏言！此生，定不会负你而去。”

　　“好。”他这一次没有说‘我’，他用了朕，他说，君无戏言。

　　没有红烛，没有喜绸，没有司仪，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珠宝金银，没有亲朋簇拥，只有清茶一壶，月光缕缕。陆凡穿上衣服，一个官袍绯红，一个金线绣了九龙的喜服，齐齐跪在蓝姬画像前，头磕了下去就定了终生。

　　“陆凡，你可愿意余生如这茶水一般平淡的陪我度过？”宁宰宇倒了茶，煞有介事的问陆凡。

　　“噗——”陆凡笑了，陆凡头一回这样笑，碧色眸子涟漪圈圈，纤长的睫毛在烛火下闪动。宁宰宇看得痴了，名利金钱算得了什么？荣华富贵算得了什么？万里江山又算得了什么？都抵不过他一颦一笑。良辰美景，佳人相伴，宁宰宇是跟陆凡在一起以后，才明白什么叫爱美人不爱江山，什么叫温柔乡英雄冢。

　　立后风波到此总算平息了，两人却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直闹得两人天涯海角各奔东西，日日心痛叹惋。

　　陆凡到羲和国已经快三个月了，精神并没有好转。羲和烁看自己孙子日渐一日的消瘦了，本就尖削的下巴越发的尖了，一身红衣倒是衬得脸色越发惨白了，整日无话，不是对着窗发呆就是躺着昏昏欲睡。老头子壮得跟头熊似的，当初的羲和清羲和澈兄妹两兄妹也是活蹦乱跳的，哪知道自己孙子是个病秧子，搜罗尽了全国上下的名医，答案差不多都是一致的“陛下，殿下的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老头子就盯着陆凡问“乖孙子啊，你有什么心病啊？是不是看上的姑娘还在大运国啊？爷爷去给你抢过来。”不问还好，越问脸色越苍白，到后来，老头子也不敢问了。

　　有什么心病呢？那天宁宰宇召陆凡去御书房，到了却没见人，有公公来传话，八殿下在后花园爬树摔了，陛下匆匆赶过去了，叫陆大人先在此等候。陆凡皱眉看满地的奏折经卷毛笔，想是走得太急碰掉了，陆凡爱整齐惯了，出于本能的就开始收拾。还有布帛？这都记载的什么？怎么这么长？为何在太史局和著作局都没见过这样的史料？不禁扫了几眼，这一扫，就移不开眼。

　　这是大运国历代皇帝亲手记载的秘史，那些不能叫外人知道却必须给自己子孙知道的事。由皇帝亲自记载保存，每一代皇帝都用针线续上一段，所以朝代不同，布帛丝质也不同，最先一代的字迹都因为年代久远，字迹逐渐模糊。

　　宁天策一朝起初记载了送宁宰宇出宫前后所有计谋，看得陆凡心里一阵发紧，而后面的记载，直接抽去了陆凡的所有理智。上面记载：“定安王侧妃蓝姬，为羲和国派来窃取边疆情报的奸细，系羲和国公主，名羲和澈，善歌舞，深得定安王喜爱，立为妃，产下一子名陆凡，与羲和通史私下通信时被定安王妃碰见，王妃拿不定主意，进宫面圣，将详情呈上，朕派密探多方查询，情况属实。定安王镇守西域，极度喜爱蓝姬，若公开将蓝姬处死，则边疆危矣，大运难保。若不将其处死，大运国情报流失，亦有害于大运，朕再三思索，派宫内用毒高手兰千哲用无解之毒将其毒死。”

　　上面还记载：“陆凡为羲和国香火，陆凡一日在大运，羲和便一日不会向大运发兵。”

　　到了宁宰宇这一朝，竟然只短短几行“大运152年六月初六，朕与定安王府四公子陆凡结成百年之好。”

　　“呵呵，呵呵……”多么的嘲讽，陆凡只觉得已不能进行思考，真相来得太过突然，他心爱的男人的父皇，杀了他心爱的娘亲。自己竟然还是两个国家较量的筹码，原来她们母子，都做了政治的牺牲品，都如玩偶一般操纵在别人手里。宁宰宇原来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当宁宰宇匆匆赶回御书房看到陆凡冰冷而迟滞的目光时，宁宰宇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陆凡，你听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宁宰宇一步一步走近陆凡，陆凡一步一步后退。

　　“陆凡。”宁宰宇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陆凡已经失去了理智，快退到御案前的台阶上了，担心他磕着，要是磕着了，疼在他身上又疼在自己心里，于是本能的想伸出手拉他过来，却也就在这时，陆凡迅速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直直刺向了自己，罢了罢了，自己死不了，用力将陆凡圈在怀里，下巴抵着额头，一遍一遍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陆凡却挣开了他急急往外面跑，衣襟带翻门前台阶上的花盆，陆凡不管不顾，直往外冲，他要走，带他娘亲走。

　　“你跟着他，到哪里都跟着。”语气苍凉颤抖。

　　“是，少主。”从御书房梁上翻身下来一个黑衣青年，身手矫捷。

　　陆凡浑浑沌沌，没有向任何人辞行，胡乱收拾，田叔和大力没在园子里，他此时也顾不上任何人，在走廊遇上下人，下人也不敢问。直到半晚才有圣旨到定安王府说派陆大人到民间搜集野史，短期回不来。陆凡就那样出了城，太史局重新修订地图册的时候都是由他亲自主持，大运到羲和，路线早已烂熟于心，走了不几公里，就遇上了同他一起来的商队。人群中有两个打扮一致的黑衣青年，不说他也知道是宁宰宇派来的，和杜南杜西一样的打扮。只是没曾想到，自己的行踪竟然也掌握在羲和国手里，自己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控制在别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