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媒》一只慢鱼

17、西征遇险

　　“少主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去接他回来？”杜西看不下去宁宰宇终日为了麻痹自己而埋在奏折堆里。

　　“他恨我还来不及呢。”

　　“他娘又不是你杀的，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你没有错，他恨你干什么。”

　　“杜西，你说，他爱过我吗？”

　　“爱过吧。”

　　“我原以为，他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不让他知道的话对他也是一种保护，想不到竟是这样一种结局。”宁宰宇目光飘忽，苦笑一声。

　　“我去把他弄回来。”杜西是个急性子，打小就跟着宁宰宇，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尚未见过宁宰宇黯然神伤至此。

　　“不必了，若他想明白了，我想他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这一等就是三年，定安王府的墙头翻了一遍又一遍，碧翠的藤萝青了又黄，大朵的怀菊开了又谢，被子被田叔晒了又晒，想念的人却依然没有回来。还记得那时最喜欢看他一身红衣手执书卷，坐在青翠的叶子中间，衣袂飘飘，宛如世间最脱俗的花。听说他身体日渐的好了，听说他的爷爷羲和烁逼他继位，听说，听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宁宰宇躺在摇椅上，阳光耀眼，刺得人直想流泪。

　　城东杂耍可上了什么新招式？碧慈湖锦鲤可多了新品种？城外那颗可以看见最远处夕阳的大树可还在？三年了，自他走后，再也没有看过杂耍，因为害怕在拥挤的人群中伸出手却空空如也；再也没去过碧慈湖，湖中锦鲤一对一对追逐嬉戏他却形单影只；再也不敢看夕阳，目之所及都让他觉得苍凉落寞。可是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他还会回来吗？

　　西北边传来急报，迅速崛起的西羽国不断侵扰大运，西边的羲和国也养精蓄锐，定安王必须留守西边，派陆二公子陆尚武前去西北抵抗西羽。听说西羽出了个心狠手辣的军师，年轻俊美且计谋了得，陆二公子跟随定安王这么多年，为人随和率真，颇受将士们喜欢。但是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打不打得赢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将士都愿意跟着他上战场，稍稍不慎，用兵不当的话，岂不是也是带着喜欢自己的人去送死。大运国地处中原，东面临海，北面是高苌国，西面是西羽，南为罗生国，处处都需要边防，处处都需要良将。就算宁宰宇天天习武亲自练兵，人手也不够用。西北文书上来，宁宰宇决定再次御驾亲征。此番前去，又是生死未卜，难道，此生都不能再看他一眼了吗？拿下腰间玉箫，一曲乐府凄凉，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殿下，殿下，醒醒，你做噩梦了。”贴身宫奴锁儿叫醒了满头是汗的陆凡。忙为陆凡倒来热茶。

　　陆凡做了个梦，跟他在平安县做的梦如出一辙。他梦见那人了，满身是伤，只如从前那样，一声一声，温柔低沉的呼唤他“陆凡，陆凡，陆凡……”

　　白天刚听锁儿说大运国皇帝御驾亲征西羽国了。锁儿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是羲和烁从草原捡回来的弃儿，深得羲和烁喜欢，想来消息该不会有错。

　　“锁儿，日后多打听打听亲征西羽那位的消息。”

　　“哎。”

　　“不要叫爷爷知道。”

　　“是。”

　　“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是。”

　　三年了，自己还是没法忘了他，不是忘不了，是不想忘，是不舍得忘。所有跟他一起的日子，都是那么的温情脉脉踏实幸福。只怕是此生最美的记忆。陆凡本来不是不通情达理胡搅蛮缠的人，想了那么些日子，陆凡想得明明白白，寻常百姓尚有自己的苦衷，更何况宁宰宇还是一国之君，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算在他的头上啊。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恨不能掏心掏肝给自己看讨自己开心，自己却刺伤了他，逃离了他，还记得他说过“君无戏言，此生定不会负你而去”，如今是自己负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见他。

　　爷爷羲和烁一度逼着他继承王位，他冷冷的回了句“我是不会继承王位的。”，老头子本来吃软不吃硬，陆凡那脾气，他不愿继承王位有他的理由，可是，他就是不说，跟老头子死扛着。老头子禁了他的足，祖孙俩冷战了一个来月，陆凡摩挲着他的乌骨簪子，一遍一遍，过往种种皆在脑海中浮现。宁宰宇曾经说他“陆凡，你心里想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陆凡这少言寡语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在大运的时候，宁宰宇宠着他让着他，能读懂他的心思，来这里可是行不通了。

　　陆凡终于心平气和的坐在了羲和烁的对面。

　　“爷爷，孙儿不孝，不能继承王位。”

　　“你是要气死我老头子你才甘心是吧？”

　　“爷爷，你听我说。我生于大运，长于大运，如今，您叫我继承王位攻打大运为我娘亲报仇，然而西边第一守将就是我的父亲，儿子攻打父亲，是为不孝；大运国君对我情深意重，臣子攻打天子以下犯上，是为不忠；发动战争令生我养我的大运生灵涂炭，视为不仁；势必伤及朋友兄弟，是为不义。爷爷，莫非你真的要让你的孙子背负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做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唉，凡儿，你娘亲死的冤枉啊。”说到自己那宝贝女儿，羲和烁不禁老泪纵横，无情未必真豪杰，说的该就是这样的人吧。羲和烁当年不就靠的仁义二字才有众多追随者登上了王位，统治者谁会没有野心呢，羲和澈虽为女子却也野心勃勃，与大运几次交战都战败而归，派出的人都拿不到想要的情报，羲和澈在刚烈的性子和出奇的好胜心的驱使下，决定自己亲自潜伏于大运国，她可不愿意再像其他人一样，埋没在人群之中弄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她有颠倒众生的容貌和舞姿，会叫所有的男人着迷，于是便有了假扮被打劫的商队中的舞姬这一出，直直就来到了定安王营下。年长月久，定安王的戒心消除了，可以拿到最有用的军机密令时，羲和澈却完全的输了，她爱上了这个叫陆天翱的男人，这个男人符合了她对男人的所有遐想。她陪他出征，陪他练兵，为士兵准备餐饭，被他的铁血柔情融化，当她看到他受伤时，心疼不已，那时，她便知晓，自己输了。女人啊，有什么比有一个爱自己男人更重要的。于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最终死在了大运。

　　“娘亲和父王是真心相爱。”

　　“放屁！命都送了，还爱个什么劲！”

　　陆凡一时语塞。两人静默半晌。

　　“娘亲若不是自愿留下，凭她的聪颖才智还会脱不了身回羲和？”

　　“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

　　“……”

　　“等我这条老命没了，看你继不继承！！！”

　　羲和烁总算不逼陆凡了，陆凡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越到老了，越发现，自己戎马一生最终落得凄凉，竟不如平常百姓家子孙绕膝来得安详，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陆凡，陆凡，你娘亲可为你取了个好名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大运国那位如今亲征西羽，西羽军师兰猗心狠手辣，可有的打咯。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就姑且充当渔夫，收了这渔翁之利。”羲和烁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陆凡的表情，陆凡无话，摩挲着茶杯的手指却停下来了。

　　“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和他的事。”老头子一仰头一通豪饮。

　　陆凡还是没有说话，脸却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你啊，跟你娘那股执着劲儿真是像极了，只不过你娘执着于自己的心，死而不悔。你却执着于你的执念，忸怩到底。我羲和烁这么粗狂的爷们儿怎么就生出你们不可救药的几个？！！！”羲和烁继续大口喝酒。

　　“喝酒伤身，爷爷注意保重身体，孙儿告退。”

　　“保重身体，你若接管了这羲和国，还怕我操心坏了身体？！！！”

　　一边往寝殿走一边寻思，自己忸怩吗？这性格真令人讨厌。

　　“殿下，殿下……”锁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

　　“慢慢说。”

　　“刚刚我听说那位打赢了西羽，可是回程途中遇了风沙，马失去了控制，跑进了幽兰谷。”

　　“幽兰谷？”

　　对这名字，陆凡可是一点都不陌生，自从得知自己娘亲是死于幽兰谷之毒以后，在羲和的几年都刻意找过幽兰谷的消息。幽兰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如今就在羲和国与西羽国中间的地带。谷口布有阵法，谷内奇毒遍布，误入者一般难以生还。只有侥幸的几个高手得以脱身，对阵法和幽兰谷内的情况有个大概的记载。陆凡当初读不懂，甚至还在纸上用笔墨画过阵法图。现在是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