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公里的距离》吴鸢

3、留在角落蒙着尘

　　商场的后面，是江城大道。是冉心语很喜欢的，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没有直接去开车，冉心语踱步到了马路上。宋旭东跟在她不远的后面。
　　从这里沿着江城大道，往前走到江城大学，那一段路非常美。一边是底蕴深厚风景优美的大学校园，一边是静谧深邃碧波微漾的东湖，路的两边，是非常高大的枫树，这个时候枫叶都黄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冉心语发现了这里，后来就时常过来看一看走一走。每次都会想，像是那个人能在身边，两个人能一起在这里散步就好了。
　　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回家时也会绕着路开着车到这里，停留。可能是这几年太想念了，冉心语才会鬼使神差带着宋旭东过来，不必说什么，就想和他一起走一走这段路。
　　走出去几步，冉心语停下来，回头，等着后面的人跟上。就这般站在路灯下，灯影昏黄，柔和了棱角，却让宋旭东生出了依然是岁月静好的错觉。可能是被微冷的风吹到静了下来，宋旭东不再烦躁。长腿跨上几步，走到冉心语身边，和冉心语并肩往前走。
　　走出去一段，冉心语开口说话：“我是今年夏天开始相亲的。”
　　宋旭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冉心语接着说：“因为我那个时候病了一场。”
　　宋旭东停下来，看向她，她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于是宋旭东才迈开步子跟上。
　　听冉心语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肾结石而已，我家好多人有这毛病。我以前一直没有，还以为自己一如既往地幸运，结果夏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半夜三点，突然感觉到腰痛，痛醒了，但是却动不了。我爸妈都在老家，我只好打电话给我哥，但是我哥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关机睡觉。”说到这里的时候，冉心语竟然还觉得好笑，笑了一下，接着说，“没办法我只好又打给我同事。她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来送我去的医院。”
　　冉心语看着自己和身边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变短，继续说着：“当时看他俩一起，觉得有人陪着真好。第二天，我妈到医院照顾我，我就跟她说给我想结婚了！没想到中年人真是不能惹，我现在已经快没有一个清净的周末了。”
　　冉心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只是说出来，感觉比较轻松。
　　宋旭东沉默良久，才说：“既然还要相亲，不如重新考虑一下我。”
　　冉心语一愣，虽然知道了他来是因为自己，听到他说出来，还是很触动。
　　“这几年过去，我以为你也已经放下了！”冉心语把手揣进口袋里。
　　“试过，放不下！”宋旭东说。
　　听到宋旭东的话，冉心语顿足，抬头看向他，说：“那你就放下你的家庭，放下你在广州的一切，到这里来，我们试试重新开始。”
　　放弃一切哪有那么容易，三年前，他从银行出来，自己创业开公司，也接手了奶奶的典当行，这些都是他的责任。爷爷奶奶都八十多了，他又如何能放下。
　　冉心语突然笑了，说：“做不到可别答应啊，这要求挺过分的。我现在在这边也安定下来了，离家近一点挺好的，很温暖。还有，我嫂子怀孕了，我很期待看到宝宝出生。总之，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了。”
　　宋旭东走在这条路上，莫名就想起了以前，他每次送冉心语回学校，都会经过的沿江路，这里和那里很像。
　　冉心语开车载了宋旭东去公司取车，两辆车一起又开进了冉心语的小区。
　　停好车，冉心语走到宋旭东面前。
　　“决定了吗？怎么回去？”冉心语问。
　　“借你家沙发再睡一晚，明天我坐飞机回去。车子就先放着吧，或者以后请代驾来开。”宋旭东把钥匙递给冉心语，“你先帮我保管。”
　　冉心语接过车钥匙，看了眼这辆价值不菲的车，后悔当初没一咬牙买个车位，这车就停在小区地面上，要是被刮了可就亏大了。
　　回到家，冉心语又去拖沙发。说着：“早知道晚上还要睡，下午就不该收了。”
　　宋旭东去接手，说：“我自己来。”
　　铺好沙发床，冉心语就回了房间。在外面还好，在家里，两个人，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不一会儿，宋旭东就来敲门。冉心语拉开门，就听到宋旭东说：“可不可以借你电脑用一下。”
　　冉心语转身拿起房间书桌上的电脑递给他。
　　“开机密码是901228。”
　　“嗯。”宋旭东接过电脑，靠到沙发床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开始处理邮件。
　　客厅安安静静，冉心语趁机去卫生间洗漱。
　　正刷着牙的时候，听到宋旭东喊她：“小语，我买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高铁票，有时间送我吗？”
　　冉心语赶紧喝水漱口，然后回答：“可以，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洗漱完，冉心语在睡衣外面加了件风衣外套，拿了备用的毛巾和牙刷，放到茶几上。对宋旭东说：“你自便啊，我去睡了。”
　　“晚安！”宋旭东说。
　　感觉不是可以说晚安的关系，冉心语没有回应，转身回房间。
　　第二天早上，宋旭东再没说什么逾越的话。送走宋旭东之后，冉心语的生活回归平静。周六，冉有为还是没有找出点事情做，冉心语还是去赴了相亲的饭局。
　　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冉心语认为这只是相亲的方程式，和前两次一样，说完你好，便没有了其他话题。
　　之后，她也不曾再收到宋旭东的电话或者一点点消息，除了她家楼下那辆停了一个月的车，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其他联系。
　　一冲动跑过来送她一辆豪车么？哈哈，有钱人的世界她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对了，这一次的相亲方程式好像出了点问题。几次客套的寒暄之后，冉有为那个同事竟然拿出了据说是全部身家，请她帮忙理财。那天，他出现在她的公司楼下，拿着银行卡来找她。
　　他说：“听说你在投资方面非常厉害！”
　　她答：“我只是运气不错！”
　　他说：“我收入可能没有你高，积蓄也不多，对于理财也不是很懂，或许你可以帮我保管。”
　　以冉心语有限的相亲经历，这个套路冉心语还真是没见过。不过那天，她说：“百万以下的理财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理财经理，我不接小单子的。”
　　冉心语以为自己已经很过分了，对方应该会被气走吧，结果对方不怒反笑，说：“我以为我们起码算朋友，你可以帮我开个后门。”
　　然后，莫名其妙的，他们竟然成了可以约吃饭的朋友关系。
　　宋旭东回广州之后，也试着不去想那一次的冲动。那件羽绒服，被挂在了衣柜的角落里。
　　一辆用不着的车，一件穿不上的羽绒服，都留在角落蒙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