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公里的距离》吴鸢

2、重逢岂能如初见

　　当宋旭东驾车进入高速的时候，车速减缓，宋旭东才开始在心里骂自己：我一定是疯了！神经病！
　　但即使这样，宋旭东还是在晚上十点多，把车开上了高速。
　　导航指引着他开向她公司。
　　导航的语音提示他已经疲劳驾驶，可是他却完全没有睡意，非常清醒。
　　就去看一眼吧，就当作个了结吧！宋旭东告诉自己，或许当年是她说要分手，所以她放下了，自己却一直放不下，总要做个了结的！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如果她真的要结婚了，那就回来开始新的生活吧！
　　宋旭东到证券公司楼下的时候，正好上午十点。宋旭东揉了揉有点胀痛的太阳穴，打开车门下车。
　　一下车，宋旭东就被一股冷风吹得无比清醒。才十一月初，广州还有些热，江城已经这么冷了！
　　宋旭东到前台，询问：“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冉心语的女士。”
　　前台的姑娘非常热情：“您找冉经理啊！我刚看她上楼的。她出差昨天半夜才回来，本来今天可以不上班的，结果她还是来了。您是她的客户吗？”
　　宋旭东想了一下，说：“我是H行的。”
　　证券公司和银行联系很多，果然，宋旭东说完，前台姑娘就带他去了大厅旁边的会客室，请他稍等。
　　宋旭东坐在单人小沙发里，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犯困。
　　冉心语来地时候，宋旭东正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觉！
　　冉心语愣了一下，看着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原本坚毅的下颌线都变得柔和。冉心语看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收回心神，才轻轻地喊：“宋旭东！”
　　宋旭东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冉心语，一夜没睡，下车的时候还好，坐下来之后就觉得非常困，反应迟缓。
　　冉心语走进会客室，轻轻坐在他对面，问：“你怎么在这里？”
　　“有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我好困，头很痛。”宋旭东说着。
　　冉心语才坐下又站起来，“我去帮你订个酒店。”
　　“去你家休息一下可以吗？”宋旭东依然坐着、靠着、眯着眼睛。
　　冉心语没有回答。
　　宋旭东有些小心地问：“不方便吗？”
　　刚想说，那不行就订房间吧，就听到冉心语说：“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走吧！”
　　宋旭东起身，跟着冉心语上了冉心语的车。
　　宋旭东坐在副驾驶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冉心语开车。当年那个摸车就紧张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自己开车了。
　　“所以你是连续开了十二个小时的车来的？”冉心语很惊讶，心里有些什么情绪，像是要决堤而出。
　　“嗯！”宋旭东回答。
　　“那你车呢？”
　　“在你公司停车场。”
　　不知道为什么，冉心语有点生气！
　　不再跟他说话。
　　“江城好冷！”宋旭东抱怨。
　　冉心语扫了一眼他单薄的衬衣，没有理他。
　　冉心语家离公司不过十几分钟车程，这会儿也不堵车，一下就到了。
　　掏出钥匙打开门，冉心语自顾自进门，把客厅的小茶几推开，把沙发拉开，变成床，从房间柜子里拿出被子垫上。
　　“我这只有一个房间，你在客厅睡吧！我去给你拿枕头和盖的被子。”
　　宋旭东脱掉鞋子，坐到沙发床上。冉心语把枕头和盖的被子放下，说了声：“你休息吧，我去上班了！”然后拿上钥匙就走了。
　　冷冷的天气，裹着被子睡觉很舒服，宋旭东一觉睡到下午。醒的时候饿得不行。
　　宋旭东起身去翻冰箱，只有一些青菜和鸡蛋，不想弄。于是拿起手机按下那串昨晚就记下了的数字，拨号过去。
　　当冉心语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是他。冉心语就知道，如果宋旭东想知道她的号码，他一定可以知道，就像在当年在广州，明明没有留号码，但他就知道了，这一次也是，明明没有留号码，但只要他想找她，电话就会打过来了。
　　“喂！”冉心语接起电话。
　　“是我！”宋旭东说。
　　“什么事？”冉心语问。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家里有吃的吗？”
　　“自己去看一下冰箱。”冉心语在办公室里，小声说着话。
　　“看过了，只有青菜鸡蛋。”
　　“灶台下面的柜子里有挂面，泡面也在里面。”
　　“好！”
　　“那我挂了！”冉心语准备挂掉电话。
　　“等一下！”宋旭东说。
　　“还有什么事？”
　　宋旭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你听谁说的？”冉心语起身走出办公室到阳台，今天风很大，吹的人有点冷。
　　“昨天，明媚说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广州塔。”
　　“只是一个不太熟的人。”冉心语突然明白，他昨晚连续开十几个小时的车过来的原因了。心里竟然有些小欣喜，可是，当年那些横在两人中间的坎，并没有改变。
　　“我以为你不会随便和别人去那里。”宋旭东靠在冰箱上，轻轻地说。
　　冉心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沉默。
　　宋旭东也沉默。
　　电话里，似乎能听到对方呼吸，喷薄在冰冷的手机上。
　　最后还是冉心语开口：“我已经放下了，想要重新开始了。你……何必这样。”
　　宋旭东突然很生气，心里又痛着，却只能压抑着说：“是啊，我何必这样！不过一时冲动罢了！”宋旭东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车在你公司，你什么时候回来，载我去取一下。”
　　冉心语拿下手机看了眼，已经五点了。于是说着：“我现在就回来。”
　　晚高峰，回家的路有点堵，冉心语的手紧攥着方向盘，心里也堵得慌。
　　15年夏天回来之后，她在家里待了三个月没有工作，一口气过了注会考试。后来进了一家审计公司，一年365天恨不得有265天都在出差。再后来，她换了这家证券公司，工资涨的很快，快到她的妈妈说别人都不敢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年收入最多也就抵得上他家的一个铺面。
　　冉心语到家的时候，宋旭东已经把她打开的沙发收好了，窝在沙发上盖着被子。
　　灶台上有一包打开的泡面，但是没有煮。
　　“你没吃吗？”冉心语问。
　　“没开水。”宋旭东幽怨地说。
　　“大少爷你不会烧吗？”冉心语无语，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连烧水煮面都不会吗？
　　“燃气打不开。”被嘲讽的宋旭东回答。
　　“哦，”冉心语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误解 ，“燃气灶打火器坏了，需要打开之后用打火机点一下。”
　　去年买的这个二手房，因为急着住，没有重新装修，很多东西都有些小问题。
　　首付买一个这样的房子，冉心语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和他家比起来，简直是贫民窟吧！
　　“走吧，出去吃饭吧！”冉心语说。
　　宋旭东掀开被子，一股冷气袭来。但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因为他确实是很饿了。
　　冉心语看着他单薄的衣服，环顾四周，又去衣柜里看了看，确实没有他能穿的衣服。只好拿上一条空调毯。
　　“你把这个披着吧，待会儿到商场买件外套。”
　　宋旭东听话地接过小毛毯搭在肩膀上，也不管样子滑稽。
　　冉心语忍不住笑，弯着嘴角出门，宋旭东在后面跟上。
　　车子停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宋旭东当然没有勇气披着毯子进商场，就把毯子留在了车里。冉心语径直带着他到了三楼男装区，也没看价格，就迅速拿了件轻薄羽绒服让他穿上。
　　买单的时候，宋旭东刚想拿手机付钱，冉心语已经出示了手机付款码，宋旭东也就没有抢。
　　买完衣服，他们上到五楼，冉心语环顾四周，问道：“火锅，西餐，炒菜，港茶餐厅，吃什么？”
　　“要不吃火锅？”可能因为刚刚一直都很冷，宋旭东突然很想吃火锅。
　　“好。”冉心语利落转身，进入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
　　宋旭东不吃辣，冉心语点了四宫格，一锅辣汤，一锅菌汤，一锅番茄，一锅清水。
　　虽然宋旭东提议吃火锅，但可能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因为他不吃鸭肠，不吃黄喉，不吃脑花，不吃裙肝，很多东西都不吃，就是吃一些肥牛卷而已，而冉心语却很爱吃这些。
　　正吃着的时候，冉心语的妈妈电话打过来。冉心语几乎猜得到妈妈是要说什么。
　　非常无奈，却还是得接。
　　“喂，妈。”冉心语左手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右手还在辣锅里捞着鸭肠。
　　“小语啊，你哥说他单位，新调过来一个同事，条件蛮好的，你这周末空出来，你哥约人家一起吃个饭啊！”
　　“妈您真厉害，手都伸到哥单位去了。我这周末加班。”
　　“你这孩子，钻到钱眼里去了！加什么班啊加班，你哥也是，不说操心着点你，要不是你嫂子帮着操心，你个都不说给你物色物色！”
　　“妈，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吗？多挣点钱还不好啊！”
　　“你房也买了，车也买了，差不多就行了，赶紧找个人照顾你才是正事。”
　　“得了吧，还找个人照顾我，你找我爸照顾你了吗？还不是你伺候他一辈子。”
　　“唉，你这孩子，才开的窍咋又给堵上了呢！一两次相亲不成功没关系，咱得再看啊！”
　　冉心语被啰嗦得受不了了，只好先答应：“好好好，我见我见。我吃饭呢，挂了啊！”
　　挂了电话，冉心语立马给哥哥打电话。
　　“冉有为，你给我介绍你单位的，没成的话你不怕尴尬吗？”冉心语准备从哥哥这边入手。
　　电话那边，冉有为非常无奈：“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嫂子觉得你帮了我们很多，想报答你，但是你现在又不缺什么，只缺老公，就每天催着我给你物色。”
　　什么叫只缺老公！冉心语翻了个白眼，说：“哥，要不你明天陪嫂子去产检吧，找点事情做。反正我周末上午想睡懒觉，下午得加班，你自己看着办啊！”
　　冉心语挂了电话，继续在辣锅里捞着菜。心里无比后悔，当初对妈妈说出那句：“妈，我想结婚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妈妈的热情，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自此，冉心语就失去了清净。
　　宋旭东戳了戳碗里的豆花，还是问出了一直在心里盘旋的问题。“你在相亲啊？”
　　“嗯！”冉心语没有看他，“年纪大了，自己不急家人也急了。”
　　宋旭东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冉心语这才抬头看他，眼睛里似乎是愤怒。
　　冉心语再次低头，去收拾自己的包，故意去忽略他的情绪。说着：“正好，我也吃饱了，我去买单。”
　　买完单回来，冉心语才想起来问对面的人，“你说去取车，难道还想开十几个小时回去吗？”
　　宋旭东直勾勾地看着她，说：“是啊，难道留在这里看你相亲吗？”
　　相亲是重点吗？冉心语无语。“那样太危险了，要不我帮你买机票，你飞回去吧！不过车子不知道怎么办！”
　　“哼，难道你是在关心我？”宋旭东心里地怒气一点都没有消散，这三年，对这个绝情的女人的恨意像是要在这一刻爆发了。
　　冉心语说：“不是，只是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如果不关心，那关你什么事！”宋旭东一字一句的说着。
　　周围的桌上估计也看出这边气氛不对，纷纷向这边投来猎奇的眼光。
　　“你情绪不好，我现在不和你说话。走吧，我们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