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断（某家影视公司记实录）》系统懒得显示

5、第四章

　　当绿茶的香气充盈了整座小楼的时候，花满楼这里已经连一个人也挤不下了。
　　南北三十六水路，七十二陆路上，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都聚在了这里。更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单纯看热闹的人，也挤在这里。
　　他们当中只流传一条消息:陆小凤要出现了！
　　这条消息喜欢变化，一会儿变作“你们知道么？陆小凤的马已经出现在街口了！”，好像真的有谁认识陆小凤骑的是哪匹马一样。一会儿却变成了“大家不要等了，陆小凤知道人多，已经重新约了地方。”好像真的有谁知道陆小凤跟谁约了什么事情一样。
　　流言四起，各执一词。
　　脾气好到极点的花满楼，居然也坐不住。他煮了一壶又一壶的茶，一口也不喝。所以司空摘星也就不跟他客气了，一壶接一壶地喝茶。如果不是一杯杯消火的清茶，和一趟趟跑去厕所，司空摘星真怕自己会疯在这里。
　　“陆小鸡就是个疯子！”他咒骂着，又加上一句:“西门吹雪也是个疯子！”
　　灌下又一杯茶，他继续说:“还有老实和尚更是个疯子！”
　　停顿片刻，司空摘星再继续:“陆小鸡就是个疯子！”
　　花满楼笑了，这三句话被司空摘星来来回回从早晨说到了晚上。
　　“阿弥陀佛，和尚不是疯子，和尚只是说实话。”老实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挤了出来。
　　“好啊，放出消息的人，居然来的比下面那些人还慢！”司空摘星没好气。
　　“和尚没想到人会这么多。而且，和尚走的慢。”
　　“我也不是疯子。”
　　西门吹雪居然是从里屋走出来的。
　　大家都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起身又煮了一壶茶，然后才说:“西门吹雪昨晚就到，他说有个地方吵得自己七天都没有睡好，所以想清清静静地在我这里睡一觉。”
　　“这里也不清静。”西门吹雪叹了口气。
　　司空摘星好像更生气了:“还不都是你自己闹的！”
　　他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突然明白他面对的是天底下最讲不通道理的两个人。
　　对西门吹雪来说，老实和尚问他有没有见过陆小凤，他就告诉了他陆小凤要来找花满楼的事情，这没有什么不对。对老实和尚而言，无论是谁，每一个问他知不知道陆小凤下落的人，他都如实相告，更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司空摘星根本一句话也没办法说。
　　苦瓜大师出来打圆场，提议做一顿素斋给大家解馋。当然，这一次不用沐浴更衣了。
　　欧阳情倚在窗边，说她会做酥油泡螺，请大家不必客气。
　　山西雁一把拍过来一个小贩，说他做的包子天下一绝，专治饿病。
　　牛肉汤咯咯笑着，问有谁想尝尝她最拿手的牛肉汤。
　　老板朱停抱着自己的女儿红，说大家一定要趁着陆小凤那个混蛋还没到，赶紧喝光了它。
　　老板娘先瞪他一眼，才问上官雪儿要不要去厨房帮她搭把手，她倒是能给大家炒几碟小菜。
　　杜桐轩摆摆手，径直让手下的人送上一大篮子东西，说这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特产，尤其是豆汁跟爆肚。
　　然后大家就都嚷了起来，甚至连卖狗肉的王麻子，烧羊肉的东北厨子，炖猫肉跟蛇肉的蛇王手下，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一眨眼，原本便拥挤不堪的小楼，变作了菜市场。
　　现在这地方，所有该来的人都来了，没有一个人是不该在的。他们之间也许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可他们偏偏全部都能够跟陆小凤打在一起，这便足够了。
　　至于陆小凤答应了要涉足的事情，更是关系着每一个人命运。在这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愿缺席，也不能缺席。
　　楼上吵成了一锅粥，楼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楼上是一个菜市场，那么楼下已经开起了小吃街。
　　江湖人士不在乎风餐露宿，可也没有人不愿意吃的好。小商小贩推着自己的铺子，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又扩大了的几圈。从孩子吃的糖葫芦，到热腾腾的馒头包子，甚至馄饨面条，应有尽有。
　　后来，卖烧烤的支起摊子，羊肉与辣子的香味成为主流。然而酒却不甘示弱，劣质的酒香在眨眼间便盖过了它。接着是糖炒栗子，和糯米蒸糕的香甜。
　　花满楼的小楼，在这一夜无疑成为了最繁华的地段。
　　再煮上一壶新茶，花满楼苦笑着摇摇头，心里默默盘算，等这件事情过去，自己就赶快搬了家吧。
　　只可惜，不管这件事过不过得去，花满楼都永远不可能搬家。就像陆小凤永远都不可能死。
　　“你永远都不会死。”
　　陆小凤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以为那只是玩笑。
　　为了搜查躲在暗处的那些人，陆小凤做了很多的事。他首先排除了会死的人，因为一个人如果能够要别人不死，那么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去死的。可是，哪些人是不会死的人呢？难道要一个个杀掉？
　　绕着偌大的江湖跑了半圈，陆小凤终于渐渐发现，其实哪些人会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注意到有很多人居然都不会死，这些人甚至连老都不会老。而奇怪的是，这些人身边，也都恰恰没有能帮他们算年纪的人。比如他自己，比如司空摘星，甚至比如花满楼。
　　这些人很多，并不是多的没有道理。他们都是陆小凤认识的，熟识的。难道说，他陆小凤认识的人都不会死了？胡扯，他昨天刚认识菜市口的那个杀人犯，转眼不就被斩首了么？
　　所以，一定是有界限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呢？
　　陆小凤很快又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去把自己认识的人通通拜访一遍！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居然是朱停。
　　朱停是自己找来的，带着老板娘和上官雪儿。也许他是被两个女人带来的也说不定。
　　老板娘一张水蜜桃似的脸像打了霜:“陆小凤，雪儿生病了。”
　　陆小凤皱眉看着他当年的“小表姐”。雪儿活蹦乱跳的，精神不错。他说:“这丫头一定逗你们玩儿，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她这么久都没有长过个子。”
　　好像的确是这样。可陆小凤总不能说时间在雪儿身上停止了之类的话，给老板他们听吧？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她没病，但我觉得不对。”
　　“可我又不是大夫，这种事情我也没法子。”
　　“我觉得雪儿一个小孩子，可能是被当年的事情吓住了，所以才长不高。”
　　陆小凤差一点笑了出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上官雪儿和被吓住，联系到一起。可老板娘实在是愁的不行，那一脸愁容倒是把陆小凤的笑吓了回去。
　　陆小凤想了想，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说:“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长不高的。我见过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没有雪儿长得高。你就不要瞎想了。”
　　老板娘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种说辞。
　　上官雪儿不接受。她忍不住叫:“陆小凤你…”
　　“雪儿，你该叫他叔叔。”打断她的居然是朱停。
　　陆小凤眼睛睁得好大，朱停刚刚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不跟自己说一句话，却责怪上官雪儿不叫自己“叔叔”？
　　“我才不叫他叔叔！他就是小表弟，一点都没老！”
　　“他没有老，你岂非也没有长大？”
　　“我长大了！我只是没有长个子。”
　　朱停笑着拉过上官雪儿:“不长个子也挺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请你吃糖葫芦了，你觉得怎么样？”
　　“长大了就不能吃么？”
　　“对，不能。你看那个人就不能吃。”朱停指了指陆小凤。
　　陆小凤明白，原来朱停跟他一样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也难怪，毕竟朱停夫妇天天看着雪儿，却总也看不大，难免觉得奇怪，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临走的时候，老板娘拈着她的小手帕在陆小凤眼前晃了晃。“我家那死鬼说的对，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老！”她有点嫉妒地看着陆小凤:“哪里像我，岁月催人……”
　　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总在怀疑，自己一天就可以老十岁？老板娘明明一点都没有变。
　　陆小凤只好也温柔地看着她说:“谁说你老？我怎么觉得你比我两年前看见的时候还要年轻漂亮？”
　　“真的？”
　　“绝不骗你！”
　　老板娘满意的走了。朱停早就等着这一刻。
　　但是，朱停却在门外对着老板娘说了一句话，一句专门说给陆小凤的话。
　　“不会老有什么好处？你永远都不会死。”
　　“死鬼，你居然咒我？”
　　“我这是夸你。因为一个不会死的人哪里还能算作是人？”
　　陆小凤先是松了口气，两年什么的，分明是他随口编出来的日子。老实说，他早就不记得上一次看见老板娘是什么时候了。
　　他清楚地记得金鹏王朝，记得青衣楼，记得上官飞燕，上官雪儿，记得珠光宝气，记得峨眉四秀，霍天青跟霍休。可是，他绝对不记得那些都发生在什么时候。
　　一个人不记得，叫忘了。所有人都不记得又叫什么呢？是不是叫不存在？如果大家都忘记一个人死了，那么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鬼，是不是就在另一种意义上得到了永生？
　　陆小凤的心猛然一揪，难道我已经是个死人？我们所有人都是死人？朱停是这个意思？
　　……呵，恐怕，朱停只是在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