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8、王见王？妖见妖

　　冬月廿六，宜沐浴、畋猎，忌嫁娶、出行

　　储秀宫偏僻一角，一大片残雪照水梅已是悄然绽放，清香淡远，抚人心怀；清清碧潭，倒映梅花，白碧相应，端的是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梅厢门前的宫廊上的躺椅上有一素衣红绣的人儿，墨似的绸发只一白莲玉簪挽着，零星散落下来。

　　“姑娘，天寒，添件衣服吧。”
　　“恩，我自己来，你下去吧，秋明。”从服侍的宫女手中接过白狐裘衣，喝退了她。

　　入宫已有一个多月，礼试、艺试都已结束，剩下的还有德试和面选。只有前三项成绩总评在前十才能进面试，莫戚言在宫中已经打通关节，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随意翻了翻手中的《女德训》，真无聊啊，有些想念软玉温香和“湮”记的情人果蒸糕。

　　暖日照得我昏昏欲睡，半梦半醒时，面上感觉到一片阴影。
　　猛然睁眼对上一双深潭般的眼。
　　“是你。”
　　“是我。”
　　“……”
　　“两年没见，你就没话对我说吗？”他挑起我散落的墨发，轻嗅，“真无情呢。”
　　起身不着痕迹的抽出发丝，道：“民女和王爷似乎并不熟识。”
　　楚影看着空空的手心，微怔，缓缓收回手：“哦？我怎么不觉得？”
　　“民女确是与王爷不熟。”
　　见他似笑非笑：如此这般，你却是要向本王行礼的。”
　　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欲言却瞥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促狭。
　　“王爷擅自来储秀宫失礼在先，为何反过来质问民女？”收回欲行礼的手。
　　“虽说本王失了礼节，但亦轮不到你一小小秀女来责问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您呢？”强忍着不耐，直视他，
　　“好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影脸上满是笑意，“伶牙俐齿。”
　　“哪里，王爷过奖了。”
　　“呵呵，”毫不避嫌的捏起我的下颔，凑近我的耳边，“你果真很有趣，与传言不同呢。” 深潭眼眸妖魅异常，与相传的温润如玉大相庭径。
　　“彼此彼此。”反唇相讥。

　　耳旁传来笑声。距离太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微震。
　　耳朵传来阵阵麻痒，他竟在舔我的耳朵，这是在调情！
　　捏紧拳正欲反击，他松开手，笑道：“这梅厢的景致倒是别有意味呢。”
　　这笑说不出的风雅自如，令我不由恍惚。
　　又见他戏谑的笑，回神咬牙道：“自然。”
　　“我很好看？”挑眉一笑，邪肆非常。
　　真是魅力致命的男人。

　　“王爷自然是长得美的。”暗中嘲道。
　　他也不以为忤，信手折下一枝梅，低吟道：“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
　　“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口上接道，心里却是一震，定定的看着他，道：“没想到王爷也看过那些文人的闲赋。”
　　“听闻莫小姐足不出户，”楚影勾起嘴角，眼中一片讶异，“竟也知那些墨文。”
　　挑了挑眉道：“不比王爷事务繁忙，民女还是多有空闲的。”

　　他也不以为意。手却突然拉过我，将我扣在怀里，未等我有任何反应，已抽出我的绾发簪子，轻轻地在我发间别了一件东西，用手摸去，竟是那枝折下的梅。
　　“很好看。”他满意地看着，笑里有些孩子气。
　　“谢王爷夸奖，只是还请王爷归还我的玉簪。”撇开眼道。
　　“你终于用‘我’称呼自己了。”他洒然一笑，“只是这支玉簪我定要收下的……”
　　“你！”抬眼，却不想那人转眼已远去，只留淡紫的人影，如一抹卷上画淡意远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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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妇不事夫则义理坠废，若要维持义理之不坠，必须使女性明析义理……”
　　“……第十，宋府宋嘉雨。以上十人下月初九泰安殿面选。”

　　一回梅厢就看见一盒糕点放在案几上。
　　“姑娘，上头赏了‘湮’记新推的点心。”秋明迎上来。
　　“恩？怎么回事？”褪下外袍递给秋明。
　　“上头说前十的秀女基本上都是准皇妃，皇家的媳妇自是要不一般的对待，每一厢都是不同的。”
　　“恩，搁着吧，你退下。”
　　“是。”

　　待门合上，打开封盒，果然是情人果蒸糕。拈起左列第九个，掰开，取出夹在里面的字条。
　　“面选后归，勿念。”
　　烧掉字条，面上却不觉染上喜色。

　　“什么事那么高兴？”楚影推门而入，恰见我盈盈的笑意。
　　自从那日之后，这平亲王几乎日日来这梅厢与我斗嘴，或半柱香的时间，或是一下午。碰到我不在了，也不多问，自顾自找本书看着。简直比自家的王府还随便。

　　见我不理他，楚影倒也未说什么，径直走来躺在贵妃椅上。

　　“呵，这糕点倒是新奇。”他伸手去拿，却被我阻在半路上。
　　“天天往储秀宫跑，王爷很闲么？”
　　他轻巧的躲过阻挡，拈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本王看……美人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他满嘴的糕屑，倒想起那人来，很自然的伸手去抹，笑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吃起东西来像个孩子，没点样子……”
　　“……”楚影瞳孔猛的收缩，抓住我抽回的手，就着伸舌一点一点的舔食我指尖的糕屑，动作极其暧昧，酥麻从手指处传来，引得我一阵颤栗。
　　他握得很紧，几欲捏断我的手腕。

　　“痛……”他听得不禁松了一松。我欲借机甩开，却只能感觉倒腕部的莫名炙热，如烙铁般，挣脱不得。
　　“你！”
　　“是谁？”暧昧的动作，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
　　“什么？”
　　“你刚才想的是谁？你把我当成谁了？”低沉的声音蕴含怒气。
　　“……与王爷无关吧。”好迫人的气势，我不禁散出相匹敌的魄力。
　　“与本王无关？哼，别忘了，你是要做皇家的人的。”他微眯着眼，看似平和，但我知道他已经动怒。
　　“……”
　　他放开我的手，皓腕处已有一圈淤红。他见了面有悔色，却又立即恢复原来似笑非笑的样子，表情却免不了有些僵硬。“记着自己的本分。”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