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62、条件

　　在耑水平原是第九日，两军一直是僵持的状态，期间有小规模的冲突，但没有恶战。叛军神定气闲，似在等着什么，愈是这样愈使挂着明黄帝帜紧月帝师的军营中弥漫着不安。

　　是夜。
　　干将看着发红的月，这个一向粗线条的人蓦地生出几分细腻的心思。这天下形势纷乱，他不是看不出来的，那红墙深宫的妖娆，竟是这战乱的主因，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特别是那双妖异的眼，每每想来都让人有又爱又恨。

　　干将帅帅头，向帅营走去。
　　“将军！”一个小卒连滚带爬地喊着，到跟前□□将伸脚一踹，喝道：“喊什么！”
　　“叛军派人来议和！”
　　“什么？！”

　　帅营中，已立着几个重要的将领加起来却不若对峙的两人来得有气势。
　　其中一个是紧月深帝，斜飞入鬓的眉下，一双暗紫的眼，高深莫测地看着面前黑甲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佩剑在入营的时候已被收去，头盔掩住了大半的面容，仅留下漆黑如夜的星目和刚毅的下巴。不怒自威的气势如锋芒般让皮肤似乎有了实质般的痛感。

　　叛军的神秘将领的确不同凡响。
　　楚影暗自赞赏，同时觉得这人有莫名的熟悉感：“朕似乎在哪里见过将军。”
　　那男子开口，声音有撕裂的暗哑尖锐：“这是第一次见面，深帝陛下。”
　　楚影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将军的议和条件是什么？”
　　直接切入主题，那将领似乎对这样的方式颇为赞同，直接挑明：“慕容燕。”

　　“什么？！”一旁的几个将士一齐低呼，不约而同的诧异。慕容燕宠冠六宫，乃深帝挚爱，天下谁人不知，已是触动帝王的逆鳞了，更何况以一女子换江山安危，这等侮辱人的条件。
　　“将军可否再重复一遍。”楚影微微眯起紫眸，怒意一点一点地流溢出来。
　　“慕容燕，国师允诺，如若交出她，则给你一个喘息的机会。”黑甲男子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对楚影道。
　　“放肆！”匆忙赶来的干将，咒骂着撩帘而入：“简直欺人太甚！”
　　并未理会干将的不平，但楚影已是煞气满面，冷然问道：“喘息的机会？”
　　那男子低哑笑了几声，声音愈发叫人难以忍受，如同冥府恶鬼般的毛骨悚然：“如若交出慕容燕，国师则不再插手天下战事，那些威胁到你的人会等你慢慢除去，再与你一决胜负。”
　　众人沉默，有威胁的人自然是靖安王、非猊王和“那阙”。
　　“放屁！”干将怒骂道，拔刀冲过去：“要老子由女人来自保，倒不如死在战场上来得痛快！”
　　银光一闪，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干将躺倒在地上，不住呻吟。

　　楚影眼中厉芒闪了闪，冷声道：“哼！如果条件是她，那么请转告国师，即日开战罢！”

　　“笑话！我紧月大好河山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吗？”一个女声由帐外传入，紧接着便见葱白纤指掀帐而入，绯红的裙裾摇曳着占满了众人的视线。

　　“洛华？”楚影有些措手不及，面上仍不显山不露水。
　　洛华兀自坐下，挥手免去众将官的行礼，道：“我送来一个人。”
　　“人？”楚影挑眉，眉宇间已有怒气：“什么人？”
　　洛华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落在黑甲男子身上：“一个可以换回紧月城池山河的人。”
　　“啪！”楚影怒极，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狼毫，“你再说一遍！”
　　“我带来了慕容燕。”
　　“谁给你这个权利！”
　　“没有人，”洛华极力忽略向身上压来的杀气和压迫感，直视楚影的眼：“但我是紧月的皇后，皇上，如果这女子会给紧月带来毁灭，那么还是尽快送走……”
　　“闭嘴！”
　　“没有人，”洛华垂下眼，“没有人可以勉强她的，你知道，这也是她的用意。”
　　沉默，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都给朕出去！”楚影再度开口，怒气使得声音沙哑起来，“朕要见她！”

　　紫衫华服，两人的衣服那么地相似，曾经是甜美的标志此刻看来却讽刺非常。烛焰跳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帐上，微微的轻晃。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明明不过一个月，心里的想念却满满得几乎要把心脏撑破。燕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抚上那漂亮的紫色宝石般的眼睛，摩挲着眼下的青色淡影。

　　她听见他轻轻的叹息，人便被整个紧紧地搂进他的怀中。

　　“为什么要来？”
　　“我是来告别的。”
　　两个人几乎是一起出声的。

　　搂着她的身躯巨震，旋即力道愈大。
　　“你再说一遍！”几乎是吼着出声的。
　　“我是来告别的。”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无声地安抚，心里的疼痛密密麻麻，如同蚁噬， “我在紧月打扰多时，也该换个地方了，毕竟我本就不属于皇宫。”
　　“燕，”楚影将她托起，抵着额，深深地望进她的眼中，适才激怒的眼中已恢复平静，剩下宠溺无奈，轻轻的喟叹叫她心都软了，“不要说谎。”
　　燕咬了咬唇，苦笑：“我必须去——”
　　楚影转手将她压倒在皮毡的椅榻上，将她的话语尽数吞没，用炙热的吻，温柔的缠绵，挑动她敏感的神经。
　　“不准去。”在她几乎昏厥的时刻，楚影结束了这个长长的深吻，轻柔地舔咬她的唇，温柔的气息让她愈发沉溺，几乎要答应。
　　“不行……”燕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我——”
　　楚影未等说完便狂烈的吻住她，与第一个吻不同，这次他狂烈霸气，带点惩罚意味，但同样炙热，有要把她燃烧殆尽的热情。
　　“留下来。”他诱哄她，手上已开始探进她的华服中，循着曲线游走。
　　“不……”燕明白他的意图，反而能够抗拒这甜蜜的陷阱，按住衣物下不安份的手，道：“让我去。”带媚的眼眸有着不容让步的坚定。
　　紫色的眸子渐渐暗沉：“……可以，只要你能离开我这军营。”
　　“影——”
　　“来人！”楚影扶她起来，却全然不理会她的话，对帐外应声进来的禁卫道：“带她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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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没有同意。”等候在外的洛华瞧见了燕面上的神色，了然道。
　　燕默默听着，一旁的温香为她披上披风。
　　“看来战事无可避免。”洛华叹气，美目在月色下有泪盈般的水光：“这就是你们的情，要用天下来证明，用那些鲜血和白骨……值得吗？”洛华这样问着，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人。
　　“值得……”一句分不清是肯定还是感叹抑或是疑惑的重复，夹杂着难以理清的情绪。燕并不回视洛华，反而去看天上的红月。面容半隐在月色下，金色的右眼越发明亮摄人，面上因月色镀上一层银白，显出几分脆弱的美感，发比夜色还要黑上几分，随风微扬。

　　洛华禁不住被这刻这人的风华吸引，视线落在那花瓣似的唇上，心里不由绞痛。那唇色红欲滴血，略略肿胀，明显刚被人攫取过。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燕冷清的话打断洛华心里渐渐蔓延的疼痛，“只是遇上了……”
　　只是遇上了，爱上了。不过两人的身份太过特殊，才让这份普通与常人无二的情感越发沉重起来，只是这样而已。
　　“没有一条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燕回头看停在身后的洛华，逆着月光，那双妖异的眸中氤氲一片，“我很抱歉，但我只选能让我获得幸福的路。”

　　这样自私而冷静，是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