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血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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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第三天。
夜宴。
“木痕公子，今天已是大宴最后一天，墨少主仍打算对我等置之不理么？”玄门白亦质问道。
除了第一天稍早，墨骁再无现身，各门各派猜测是与那天突来造访的两人有关，皆道这圆月少主自持身份非常，傲慢无礼。只是圆月山庄对他们皆以上宾之礼相待，每日供应的“湮”记美食令众人稍有收敛。
但仍平复不了众人的疑问。
“少主近两日因庄中事务对各位顾有不及，望各位见谅。今日少主稍后便会到。”
“哼！我等是看在圆月山庄是正道礼教的名派而来，却不想圆月山庄并未把我等放在心上，如此怠慢。莫非圆月少主以为他的山庄仍是百年前那个号令武林群雄的大派么？”一位精瘦老者嗤道。
木痕眼中闪现一丝杀意，语气更是冷了三分：“我圆月山庄纵不若从前，亦轮不到铁刃门来非议。”
“木痕，你失言了。”墨骁踏入门来。
名剑破狼！
在场的人莫不感到强大的压迫感。墨骁一扫先前身上的怅惘抑郁之色，此刻周身凌厉的气势就如同他腰间佩着的破狼剑，即便未出鞘仍给人寒气逼人的锋芒之感，一旦出鞘锐不可挡，瞬间致命。
这是一种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却能蔑然置之的强悍气势，惟有经历过无数血腥和死亡的洗礼才能拥有。
“在下近日事务繁忙，却有失礼之处。只是这些亦轮不到铁刃门主评议。”
那精瘦老者眼去眼中的异色，默而不语。倒是他身旁的赭衣大汉愤而不平：“即使这样，墨少庄主久不见，客将我等置之不理，这莫非是破狼的待客之道？这未免让江湖上多数敬服破狼的友人失望罢。”
“这……”
“这样说有失妥当。”一道冷凝的声音从门外传入，如同冬日冰封的河面下缓缓流淌的水流，不为人知的流着却暗藏汹涌和漩涡，冷冽之骨，“破狼为人众人都是了解的，又怎会为一两件失礼之事质疑破狼的品义。”
迎着众人诧异的视线，一暗紫裘袍的少女扶门而入。身后跟着三人，相貌皆是罕见的精致美丽。
“阁下是？”叶轻凌觉得这紫衣少女的身形有些眼熟，她看过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变化。而她身后那两个双胞胎更给他莫名熟悉的气息。
神秘。
他不免对这个带着纱笠的少女有丝好奇和警惕。
轻浅一笑：“慕容燕。”
慕容燕？
读音相似得令叶轻凌恍神想起一年前遇到的那人。
按耐住疑惑，叶轻凌问道：“那么阁下出自何门？”
“玖霰峰。”
玖霰峰！
这可谓是这次大宴最大的意外了。玖霰峰神秘莫测，其门人行踪不定，对这类武林盛会更是鲜有理会，江湖多数人只闻其名难见其人，因此有人借此假冒门人行骗，也未见玖霰有人出面清理。
“但听你口说无凭，偌大门派总有证明的信物罢。”那赭衣大汉许是不平我为墨骁说话，出声刁难。
笑而不语，身后的那迦那舍冷目一扫，莫大的煞气散出，逼得那大汉脸色生生白了三分。
“龙煞、龙赦！”一相貌儒正的白须和尚有些诧然，“两位可是玖霰门下的龙使？”
那迦稍收煞气，拱手道：“衲严大师。”
“那迦施主，自两年前雒山一别，别来无恙。”衲严大师双手合十，看向我，问道：“今日竟未想到能在此相逢。那么这位想必是当初施主执念之人罢。”
“那迦与徵源寺的方丈认识？想必是有一番趣事，怎未和我讲起？”
“仅有过一面之缘。”
“哦？那也是缘分罢。”
“这位女施主身姿不凡，也是有佛缘的人，择日可否与老衲相约另地一聚，探讨一番。”
看着衲严大师眼中的忧色：“慕容并非向佛之人，怕是不能应大师之邀。”
衲严看我半晌，怅然叹息：“如此老衲亦不勉强施主了。”
微微颔首，转而走向上座。
笑看着众人惊异的表情，扶开袖摆端然倚坐在设给墨骁的椅上。
厅中哗然。
“即使你是玖霰门下，今日既非你玖霰设宴，这般目中无人，忒是嚣张！”不知那个门派的少年弟子叫道，随即叫嚣声止于抵在颈间的雪亮利刃。
那舍冷目一扫，厅中又安静下来。
“阁下如此有违玖霰在江湖中的一贯作风。”叶轻凌心中安生疑窦，那少女如此做法，破狼竟未置一声，反而恭敬地立在一旁。
“为何大家说明，是我的失误。”挥手示意那舍收剑，“近日墨骁未出面，其实是与在下做一些事务的交接。”
顿了一顿，向他们丢下一道惊雷：“圆月山庄已归附玖霰峰。”
一片静默。
玖霰峰和圆月山庄，这两个门派在江湖上的影响皆非同小可，如今圆月山庄归附玖霰，无疑问玖霰峰便是江湖第一门派，之前江湖上的势力平衡便被打破，以后江湖恐怕会以玖霰峰为尊。
只是为何从不插手江湖势力争夺的玖霰峰会突然下如此决定。
觉察出众人的意外和疑问：“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有不少门派参与天下之争，只是武林一盘散沙，众位亦只能充作争权夺势的牺牲品。而在下只是想维持武林之前的平和，维持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生活。”
耳边传来墨骁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是借口，他知道。
逍遥自在？于我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获得那至高的位置，否则，我这双妖眼只能给我和我身边的人带来灾难，终我一生只能不断经历利用、背叛、伤害，不能获得平静。
惟有至强，我才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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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下峰，我并未急着玖霰，兜转数地，停停走走，游山玩水。这般无忧的日子于我是鲜有的，至少回峰后是不会再有了。
墨骁执意随我一道，山庄自然交给木痕打理。
越过倾罗的边境进入了那黎，这是行程的计划之一。两国交界附近的村镇，民风淳朴，并未受到战争的影响。来来往往有许多旅人，多数是头戴毡帽，身着皮衣，戴着奇怪形状的兽骨，粗犷豪爽地大碗喝酒，拿着各种畜类的皮毛来换盐和茶或是铁器。有些那黎的女子也会换取一些绫罗绸缎的衣服，穿上后落落大方，别有风情。
沿途听说那黎的火节将近，心里有几分好奇，这样热情朴素的地方，我是十分喜欢的。
“秀姨，好看么？”
换上那黎少年的轻巧装束，简练粗犷的风格倒竟没我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令我看起来不那么瘦弱。
“看起来倒有几分像那黎的活泼孩子了。”
“只是孩子么，燕儿可已有廿八了。”
“永远都是孩子。”秀姨走过来替我辫起辫子，“即使平日里少年老成，我看着也只是个孩子。”
“秀姨。”转身围抱住她，“好像娘哦……”
“又撒娇了。”温柔的气息包裹住我，“还说不是孩子么。”
“别家的女子我般年纪早已作母亲了。”
“所以你才想帮温香寻个好人家么？”
感到抱着自己的手略略收紧，芸秀叹了一声：“那孩子也跟随你多年，你当真舍得？”
“恩。”闷闷的应道。
“口是心非。”秀姨拉开我，捏着我的脸，“分明就舍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我想护她，而这样至少对她比较好。”揉着脸，看了看秀姨，调侃道：“莫非秀姨自己与徐大哥过着仙侣般的生活，就不让旁的人一同么？”
“我与文士……”秀姨羞红了脸，转而美目微嗔，又道：“又想转移话题！”
“秀姨。”看着她羞恼的样子，讨好的拉她，“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那丫头对你也是忠心，近日都憔悴不少，我看着眼里也是为你们心疼，毕竟她跟着你时间最长。若我回去，又指不定会闹腾出什么事来。”
“城之已经赶过来了，不用担心的。”
“‘白萧’他可是为了那人？”
“恩。我早些允过他的。”效忠我的条件。
“他也是个痴人。”秀姨感慨道，“当年我们几人也是年少轻狂，总未想到最后她竟会离去。如今难为他仍心心念念的记着。”
“这样的男子，确是罕见。”
“你又想起那人了。”
心里掠过一丝浅晰的怅惘，转而消失。
“不。”我带起貂皮小帽，“我早就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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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姨走后第二天，我们在客栈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慕容姑娘，墨少主，龙双使，温姑娘。”叶轻凌调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叶某与各位真是有缘呢。”
“真巧。”见其他人不搭理，我只得出面，“蔓门的两位掌门怎么未和叶少主一道？”
“她们二人正在成衣铺子，都和慕容姑娘一样想要换身漠北的装束。”见他笑容更是轻佻三分，凑在我耳边道：“慕容姑娘既换上这身装束，为何还带着纱笠，却是不大相符。”
墨骁轻轻将我拉回半步：“叶少主，我们还有事，失陪。”
叶轻凌侧身让开过道。
从他身旁经过，听得他在耳畔的低语：“姑娘要小心那些老鼠。”
自我们离开圆月山庄便知道身后暗处跟着一不怀好意的人，查清底细后便再没管过。
却没想到他们突然发难。
终是太过自负轻敌了，没想到到对方竟有天下三大迷药中的“盲香”。
手脚都麻痹了，五感渐渐衰退，只觉得在月色昏暗的房中渐渐走上前的黑色人影。
“没想到慕容姑娘脸就寝也要戴着纱笠，不知可否让我等一窥姑娘芳貌？”低哑的声音明显刻意改变过。
撑着渐渐涣散的意识：“铁刃门真是好手段，连‘盲香’也能弄到手！”
“玖霰峰的人果真厉害，看来是早已知晓我等跟随在后。铁刃门确是比不上玖霰圆月这样的大门派，只不过最后你们还不是栽在我们手上……”声音是那个精瘦老者的，掩不住的得意。
力气不断消散，暗暗攥紧手指，捏着生痛，聚起精力，眼前稍稍清晰。
人虽不多亦不少，看情况墨骁他们那边也是这般，无须担心他们，相信他们自会解脱。只是温香……
见我不语，那老者提了双环刀过来：“慕容姑娘果真非常人，这药的份量纵是猛虎也得即刻倒下。不过老夫看来，姑娘怕是撑不了多久。”
“……目的。”
“呵呵，姑娘的胆识老夫甚为佩服，不妨让姑娘做个明白鬼。且不说我等与玖霰圆月的仇怨，光是这两大门派联手，明里暗里都是不服的，老夫不过是见机行事。”
“……玖霰圆月与铁刃门有何仇怨？”
那老者听此双目怒瞪，目光嗜血，青筋暴起，似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龙煞十年前杀我手足兄弟只为一件死物，龙赦一把火烧了我弟弟及他属下尸首，挫骨扬灰。墨骁五年前初出江湖便杀我唯一儿子，害我妻伤心自刎。这三人害我家破人亡，老夫隐忍至今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报这血仇血债！”
“食人”，“恶淫”，“妒人妇”。没想到这老者——枯人公——为这三人报血仇能隐姓埋名隐忍埋伏十年。
“想那墨骁龙双使皆对姑娘恭敬有加，姑娘休怪老夫拿你开刀。要怪就怪那三人罢！”“枯人公”面目狰狞，提起明晃晃的刀从我头上砍下。
“嘶！”拼着力气向床下一滚，绸制的衣襟未来得及避过刀锋，被扯开一道长口露出里内的兜衣。
“枯人公”身后紧随的壮汉眼神一暗，燃起□□：“门主，这妞……”
“枯人公”“桀桀”笑道：“小子们不用客气！”
眼前渐渐发暗，只见了六七个高大的黑影靠过来。心中暗暗叹息，又要动用力量么。
正待我凝聚气力时，只听得门猛力被打开，眼前一花，接着便是惨叫声连连响起。
“慕容姑娘即使蒙着面，在下看这身姿肌肤却也是不俗的享受。”耳畔响起轻浮的调侃之声，却也掩不住紧绷之感，微凉的呼息抚在我身上激得一片冰凉。
“叶少主，”渐渐涣散的眼看向叶轻凌：“多谢。”
叶轻凌略微一愣，只在这瞬间“枯人公”提刀攻来。
一个回转将我带开：“待着别动！”喝喊一声，一片冰凉从他手中亮出，是剑孤祈。
叶轻凌与“枯人公”及那夜宴会的赭衣大汉缠斗在一起，空气中浮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客栈除了这边的打斗声寂静的有些失常。竭力按下心中的不安，眼前渐渐暗下来，耳畔的打斗声亦开始模糊远去，力气也渐渐抽去。
是谁在我的耳畔呼喊？
是谁突然抱紧我，将我扑到在地？
是谁温热的血液溅得我一身？
又是谁身上的温暖馨香熟悉的令我在此时此刻如此心慌？
突如其来的冲击令我渐趋消失的五感归来，眼前渐渐清晰：温婉秀丽的脸苍白如纸，她最爱的蓝色裙衫沾满了血，背后一道猩红绵长的狰狞不停的淌着血。
温香！
见她渐失血色的唇翕动几下，血顺着嘴角留下：“小姐……温香至少……还、还可以……奉上这条命的……所以……请、请……别丢下……”声语渐不可闻，淡淡地散在空气中。
心脏猛然收紧，无法言语的怒意翻腾着从胸腔奔涌上来。
“放心，我必不再言弃你之语，温香，”我抱紧她，凑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留待这条命罢，非我不能绝息。”
立在面前的赭衣大汉见此又提刀劈来，我却恍若未见，对叶轻凌的警呼亦置之不理。轻轻放下温香尚有心跳的身躯，纱笠早被撞落，低垂着头，散下的青丝遮掩了面目。
“这是你惹我的……”轻声的叹气逸出口。
那赭衣大汉一愣，只觉这低不可闻的温柔话语像是索命的勾魂索，勒紧了他的颈，浑身窜起寒意。他强压心头的不安，举刀砍去。
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妖异的景象，这或许是他这生最后的一句念想。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断颈喷薄涌血，无头的身躯僵直地立着，维持着举刀砍下的姿势。
举步越过赭衣大汉的尸身，身上的血水一滴滴落下，蜿蜒成一道细流。叶轻凌和“枯人公”早已停止了打斗，惊骇地看着我。
月色照亮了室内，在满地的鲜血上反射着粼粼光色。
是罗刹，是夜叉，是修罗。
满身的血水瞬着衣物滴落，满目森然似恶鬼从地府爬出欲要杀人嗜血。
金银双眸妖异明亮，灼灼如同璀璨的宝石，亮的如同明镜映出了人影。
“让我来。”走到叶轻凌身旁，跨前一步。
叶轻凌眼中有震撼有了然有惊骇，收剑默然退在一边。
“枯人公”早被先前的景象惊惧得几欲疯狂：“别过来！”
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杀意大盛：“见到我的样子你该知足了。”
随手取过一把钢刀，一步一步迈向他。
“枯人公”只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冷的冻住，分毫不能挪动，恐惧不断扩大：“不要过来！不要！恶鬼！你是恶鬼！”声音已然沙哑尖锐。
双目厉芒闪过，杀机一起，举刀毫不犹豫地从他右胸劈下，刀入骨肉的声音连叶轻凌亦不免身形微晃。
“嗬嗬”“枯人公”倒在地上，呼吸因为肺部的破损不能通畅，只能在喉管处发出古怪的声音。
对着“枯人公”痛苦无比的眼神，我木无表情，举手将钢刀插下，穿过他的颈生生的把他定在地板上，翻手一拧，硬是把钢刀转过一个方向，清脆的断骨声在诡异寂静的夜中清晰悚人。
“死在我手下，你该感到荣幸。”
“姐姐！”
“燕儿！”
墨骁他们冲入房内，浑身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冻彻骨髓。转眼一看，稍稍放下心。
对他们的唤声置若罔闻，立身抬首望月，只见得下玄月染上一层红色。随着意念，满室的尸首燃起火焰，劈啪作响和着焦肉的味道，混在空气中。
“将他们，及所有铁刃门人，挫骨扬灰！”
那迦那舍正待应下，又听得那人冷厉道：
“若是温香有何意外，我要整个武林正道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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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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