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3、梦魇旧事

　　人可以忘记过去，但过去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是怕黑的，特别是黑夜
　　暗中，黑影压下来，伴随恐惧和绝望，无法出声。

　　“啊！”惊醒，喘息，只觉的汗浸湿了中衣。惧意无法言语。
　　夜色正浓，树影映在墙上，狰狞着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蜷缩起身子，颤抖着抱着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人能伤害我……没有人……”
　　这样安慰自己，记忆却不由分说的向我袭来

　　是那个大大的空旷的宅子，很冷，众人都是麻木的神色，所有人的眼光都透着诡谲和避讳。母亲流着泪水的脸，哀怨愤恨的样子
　　都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根本不想要你啊，你还我的小湮
　　妈妈，妈妈，别哭，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哥哥，妈妈你别不要我。

　　呵呵，小湮，你做的很好，我慕容家后继有人了。那个坐在象征这家族最高权位座椅上的老人大声赞扬，而一旁唯唯诺诺的男人露出了得色。

　　妈妈，爷爷今天又表扬我了，小湮做的很好呢
　　呵呵，小湮是好孩子啊，幸好当初死的不是你，小燕在天上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复杂的家庭，虎视眈眈的亲戚们，懦弱的父亲，精神分裂的母亲，哥哥你为什么留下这个担子就走了呢，小燕好累啊。
　　轻轻的扶过遗像上一模一样的脸，我的孪生哥哥啊，说好不分离的，你食言了。
　　双生的花啊，没了对方能活多久？一个人在这恶梦似的地方度过了十年，还有多少个十年等着我度过？

　　老爷子，这个人是妹妹小燕，她一直假扮她哥哥！
　　没有注意堂叔得意的表情，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到了众人后那张无数次在镜中看到的脸，我的哥哥啊，原来你还活着。
　　爷爷，我回来了。冷漠的目光，哥哥，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哥哥……
　　我没死，你很惊讶是不是？你把我推下山是一定认为我死定了吧。
　　心冻结成冰，哥哥，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
　　爷爷，把小燕交给我。
　　哼，随你吧。还有你，给我安分点，别再让我知道你再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你，明明不被别人喜欢，却每每在我面前表现出无忧无虑的样子，看了就讨厌。
　　你就永远待在这吧。

　　哥哥，你怎么喝酒了……你要干什么！
　　闭嘴！
　　你疯了，我是你妹妹！

　　真正的恶梦，哭泣求饶捶打和喊叫丝毫不能阻止你的疯狂，为什么在晕过去时会听到你的温柔的声音一如从前

　　小燕，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道歉的，因为我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泪水早就流干了，漠然的看着仆人们收拾走染着殷红的床单，这是这种家族惯常发生的事吧，□□，这是我们犯下的罪，已经不能得到救赎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每夜每夜都进行着罪恶，夜色是最好的保护
　　囚鸟般的生活，让我窒息
　　没有心了就不会再痛了吧，匕首刺进胸口，分明感觉到一阵快意，这样就好了吧。没有去看地板上蔓延的血液，我怕它是黑色的，我的罪。

　　你给我醒过来，别想用死来逃离我，如果你死了，我会饮你的血、食你的肉、啃你的骨，让你溶入我的血骨再也逃不了。
　　炙热的液体落到了我的脸上，灼伤皮肤般的疼。
　　求求你醒过来吧，我用十年来尝试忘记你，可是忘不了，别再离开我了，我的燕。

　　醒来的那天晚上，哥哥用力的抱紧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中。
　　你，以后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碰你了。
　　这样啊，可是，哥哥，你可曾想过，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身体渐渐好起来了，房间周围的警戒渐渐松了，我甚至可以出去走走，暗地里仍有人跟踪着，但，至少可以让我喘过气了。
　　渐渐的与外界有了接触，认识了许多人，都是些善良温暖的人，出于本能的接近他们，如同黑夜迷恋阳光，邪恶向往纯洁。很多时候可以忘记宅子里的阴暗，可以忽略身上腐烂似的味道，或许可以正常的活着吧。

　　自欺欺人。
　　夜夜被梦魇侵扰，不敢进教堂，不愿与人接触，小心翼翼的与人交谈欢笑却从不投入感情，时常失眠，安眠药的剂量越来越多，甚至出现幻觉，我的美好被那个宅子所埋葬。

　　哥哥，放我走吧
　　休想!
　　再一次被囚禁，恍恍惚惚度过了许多时间，镜子里的人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曾经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烟雾弥漫，似有天真，却真正冷漠疏离

　　少爷，小姐忧思过重，似有心结，长期下去身体机能可能会衰退
　　滚，你给我滚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
　　我不许！
　　狂肆的占有丝毫不能让我有任何反应，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阿，为什么你的眼中是如此暴虐的固执和偏狂？

　　你走吧
　　还是放我离开了，出来的时候似是褪去了所有的晦暗和阴霾
　　仅仅只是，似是

　　害怕黑夜，越来越多的安眠药，不愿与人接触，太过看透人心的阴暗了，丧失爱人的能力，无法重拾曾经的天真美好
　　不是没有恨过，太过恨太过浓烈了，折磨的是自己，而我到底是在恨谁呢，哥哥？父母？家族？
　　最恨的，其实是软弱的自己，无法抗拒的命运
　　若有来世，定不再这般累了，我要只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