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燕》鱼跃于渊

2、受重视？

　　空旷的灵堂，白色的幡布挂满了整个屋子，没有哭泣声，亦没有人，我踏进去的时候，带着屋外的细碎日色，温暖，但，非常的讽刺。

　　柳嫣，“我”的母亲安静的躺在那，脸上已没有死时痛苦痕迹，看起来非常的平和。这个可怜可悲的女子或许死时还盼望着那个心心念着的男人能够来看她，只是她太过看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最后仍只有我这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具身体的母亲亦是最后一次，这般熟悉这面容。这眉这眼，小巧秀美，典型的江南女子，轮廓淡清的仿若烟雨墨画。记忆中拥有这副容貌的女子亦是与我有着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
　　是巧合或是注定？我无从得知，只是这两世与我有着最直接的血亲女子已与我再无瓜葛。
　　手指轻轻描摹着柳嫣的眉眼，对今世亦是对着前世的母亲：“下次，不要再投胎做人了。”

　　温香走进灵堂，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个瘦小的孩子侧对着自己，瘦瘦小小的手抚摸着母亲的脸，和母亲低语着，没由来的风吹起了她的发丝，萦绕在裙裾间不肯离去，她嘴角有着若隐若无的笑意，莫名的泛有着一股冷意。明明是一个十岁孩童，却一瞬间让自己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超越所有人的存在，这个存在以孩童的身份冷眼旁观世事。

　　“小姐，时辰到了。”温香稳了稳心神，甩掉这异样的感觉。
　　“恩，下葬吧。”该演戏了。使劲掐了掐手心，泛红了眼眶，调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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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嫣的死使得莫戚言开始注意到我，或是突然可怜起这个长期受到虐待的女儿，又或者念着这个意外的女儿或多或少会有些用处，他决定见我。

　　“小姐，穿这件，这件好看。”
　　“别忙了，丧期未过，怎能穿成这样。”
　　“奴婢只是想这老爷第一次见小姐，穿好看些，若得老爷欢心，小姐以后就会过得好些了。”温香收起锦缎长裙，取出了素服。
　　“等等……还是给我换上刚才那件。”
　　“小姐？”
　　“我自有主张。”

　　一路随着刘夫人那的婢女莺燕，出了偏院，穿过曲折的水榭长廊，一路繁花如锦，假山怪石，尚书府随不大，却真正的五脏俱全，我几乎错认为自己在苏州的狮子林。
　　“二小姐，到前厅了，你自己进去吧。”声音不咸不淡，眼里却闪过一丝轻蔑。
　　“谢谢姐姐。”唯唯诺诺的回答。

　　“是莫燕么，进来吧。”
　　“是。”
　　整了整衣角，低头走进去。
　　“抬起头来。”
　　应言，我抬起头。

　　呵，三堂会审么。上首坐着莫戚言和刘湘月，左边立着莫征和莫邀月。莫戚言一如想象那般是个沉稳清俊的中年人，外表温文尔雅，只是那双眼偶尔闪过的算计表明这个父亲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刘湘月是个美妇，保养的很好，看得出年轻时美貌的痕迹，若非投向我的目光恨意十足，我倒会考虑与她好好相处；我的大哥莫征，十五岁，刘湘月倒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粉脂味太重，从他的眼睛看，目光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十二岁莫邀月已是一个美人胚子，此刻一脸敌意的看着我。

　　“柳嫣没教你礼仪吗？见到长辈怎么不行礼？”刘湘月倒是按耐不住。
　　“我……”
　　“好了，行礼就免了，你的衣裳是怎么回事？”莫戚言止住了我的动作。
　　“燕……燕儿第一次见爹爹，不知要穿什么，娘说过燕儿穿这件很好看的……”
　　“那个狐媚子……”声音很低却恰好能听到。
　　“你不知道服丧期间只能穿素衣么。”莫戚言皱了皱眉，不知是对刘湘月的嘀咕，还是对我的穿着。
　　“燕儿不知……”
　　“那你，可识字？”
　　“不曾学过。”明知故问，柳嫣对其女儿的虐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哪来的时间识字。
　　“琴棋书画女红可学过？”
　　“我……”
　　“行了，你看她样子哪能学过这些，那个女人自己什么都不会。”
　　“罢了，虽然你以前没学过，我们毕竟是大户人家，多少还是得会的，温香会一些，你以后就跟着她学吧。”
　　“小秀的名字好好的，非要改成什么温香，风尘女子果真是不同一般。”真是句句讽刺，人都死了，你怎么还计较呢。
　　“行了，你……燕儿？”
　　“是。”
　　“你现下去吧。”

　　呼，总算是结束了。

　　“等一下。”
　　“爹爹？”还有什么事啊
　　“你在家要安分些，别让我知道你背地里学你娘作些不干净的事。”

　　瞬间僵硬了身体，极力调整了声音：“是，爹爹，燕儿告退。”

　　安分些……似曾相识的话，呵，莫非我就长了一副害人的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