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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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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淋雨终是给柳沂的嗓子带来损伤,班主让他休息几日,柳沂也乐得轻松自在。而这些天内,东镇安每日都会来一趟戏班子,只是柳沂避而不见。
柳沂总觉得,他和东镇安之间有什么东西变生疏了,在自己想明白之前,他不想见东镇安。闲暇下来的柳沂,便会看看书,看看那些自己早已熟读的唱本。
四儿不改往日禀性,依旧风风火火地闯入,柳沂刚想调侃两句,却有些被四儿脸上焦急的神情震住了。
“六少,这回真是大事不好了!”四儿急急地道。
“你慢慢说,究竟是什么事。”柳沂安抚道。
“刚刚警署带人去东镇府上,以勾结反动派的名义将东镇少爷带走了,七日后就要处决!”四儿的话如同一枚惊雷在柳沂脑中炸响。
柳沂瞬间白了脸色,强自冷静下来,道:“不可能,东镇老爷怎么可能任由警署的人带走安。”
“这次不同,这次可是秦爷亲自带人去抓的。东镇老爷想拦都拦不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柳沂彻悟,他低下头,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抬头,因惊吓而苍白的脸上充满坚定的神情。柳沂平静地吩咐道:“你准备一下,我要走一趟秦府。”
四儿应了一声,又如来时一般急匆匆地离去。而柳沂却恍若失去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
自古民不与官斗。柳沂便是深知此道理,在应帖时,才敢回绝富商的帖,而不敢轻易拒绝有权势的人。没想到,没想到,自己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秦邵天这一步棋,正中柳沂命门。
***
秦府
柳沂合下伞交给徐伯,几乎是带着壮士赴死般的心情走进秦邵天的书房。
依旧一袭长衫的秦邵天,失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锐气,却平添了几分柳沂独爱的书卷气。但柳沂深知,现在并不是欣赏的时候。
“六少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秦邵天微笑的对柳沂道。然而在柳沂眼里,这抹笑充满了讽刺。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爷,柳沂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秦爷这次,抓东镇少爷是何用意。”柳沂开门见山地道。
“东镇安勾结反动派,这警署自然要拿他。”
“哼。”柳沂冷笑一声,“安几乎天天待在家中,自小到大连南京城都没有出过,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戏楼。他怎么可能和什么反动派勾结!”
“柳沂,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还会不懂东镇安是因何入狱的么!”秦邵天冷下脸道。
“那…秦爷要柳沂怎么做,才肯放安出来…”柳沂苦笑着问道。
“柳沂,你是个聪明人,我要什么,你还会不知道么。”秦邵天轻挑地勾起柳沂的下巴,苍白的脸庞却扎得秦邵天的心阵阵刺痛。
“是么…”柳沂也不反抗,任由秦邵天的手在自己脸上流连,“谨尊…秦爷命令,只要,能佑安的性命。”柳沂断续地道,他知道一旦应下来,后果将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柳沂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天才蒙蒙亮,身边却已空无一人。柳沂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秦邵天。
柳沂撑起身体。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好像被拆了重组一遍,每个关节都在叫嚣着。柳沂知道身下在流血,并且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剧痛。他几乎是半跪着爬下床,不顾一切地坐在冰凉的地上,捡起尚算完好的衣物。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件件地穿上。
柳沂几乎是从秦府后门逃出,尽管天还未大亮,他依然选择走小道。戏班子现在不能回去,柳沂只能选择去干爹的同仁医馆。
每一步路,于柳沂,都是一种煎熬,一种酷刑。无论从心灵还是身体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白的有多吓人,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柳沂一心想着撑到医馆,只要撑到医馆!
柳沂半爬地有上医馆前的台阶,用尽全身气力,拍打木门。不一会儿,门后便传来脚步声。柳仁打开木门时,便看到柳沂凌乱的衣服,苍白的脸色以及颤抖的身体。不禁讶然:“沂儿,你这是怎么了?”
“干爹…”柳沂一见到干爹,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一瞬间,自己一直独自承担的委屈与无奈涌上心头。虚弱的身体终禁不住,昏倒在柳仁的怀抱中。
***
秦邵天拎着小汤包进门的时候,床上果然空无一人。他也不恼,来到书桌,打开袋子。一口一口细细品尝柳沂最爱的食物。
昨晚的美妙触感,想是这一辈子也难忘。他知道自己有些疯狂,也知道柳沂会怨自己。但,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真正进入柳沂的世界。
正思量间,徐伯敲门而入,恭敬地道:“秦爷。六少去了同仁医馆,跟去的人说,六少的脸色不好。几乎,是半爬着到的。”
“让人想法子进去打听清楚,柳沂到底怎么样了。你准备一下,我要去趟监狱。”秦邵天吩咐道,只是思及柳沂,脸上又浮现担忧之情。然而事到如今,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柳沂在床上昏迷了一天,醒来时已临近傍晚。他抬眼,看到干娘正在为自己额头换湿布,见自己醒来明显松了口气道:“终于醒了,烧了一整天,吓死我们了。”
“干娘…”柳沂的声音沙哑无比。干娘连忙为他倒了杯水润嗓,又道:“沂儿,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柳沂点点头,又窝回被窝。原来,到了最后,能给自己温暖的,只剩下家了。
***
次日清晨,柳沂不顾干爹干娘的阻挠。拖着还在病中的身子来到监狱门口。秦邵天答应他今早放人。
柳沂还在颤抖的双腿根本站不稳,他只得靠着监狱门口的柳树,以防跌倒。
这一刻,只有这一刻。让他觉得先前受的苦都值得,只要能换回安的生命。
监狱大门缓缓打开,依旧一身长衫的东镇安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出。他低垂着头,正向柳沂的方向而来。柳沂兴奋地朝东镇安招手,唤了句:“安…”
然而…柳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东镇安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便与柳沂擦身而过。
柳沂强打起精神追上去,拉住东镇安的手笑着道:“怎么了,安,才几天没见我就认不出了么。”
被拉住的东镇安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却依旧是冷冰冰的神情。他用力一甩,将本就站立不稳的柳沂甩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沂轻蔑地吐出一个字:“脏。”而后拂袖而去。
柳沂所有的意志力几乎在东镇安说出“脏”字时,全部瓦解。他愣愣地坐在地上,脑中只不断重复着东镇安说的那个字。
脏,脏,脏!
在这种情绪几乎把柳沂摧毁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将他圈进那双手的怀抱,并不断轻拍着柳沂的后背,哄着道:“沂儿乖,沂儿乖,沂儿是邵天最珍惜的宝贝。”在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下,柳沂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