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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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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沂在满堂喝彩中却心不在焉地走下台。一个月了,已经一个月。安没有来看自己的戏。一个月内,上座率又慢慢回升,秦邵天几乎每场必到。但自己却始终没有看到长衫身影。
柳沂卸了妆,换下戏服走出房间,唤来四儿问:“近来东镇府可有下帖?”
“并没有。”四儿何尝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听外头人说,最近东镇少爷都在陪那位季小姐。”
“这样啊…”柳沂有些丧气地低下头。
“六少,以往您二人吵架总是东镇少爷先低头。这次不如您先约他。指不定东镇少爷也想见您呢。”四儿劝道。
“你…说的也是。那你去帮我带个口信,就是今晚亥时秦淮河上游方怀亭右边第三棵柳树下见。”柳沂有些期待地打发四儿去传口信。一回头,却发现秦邵天站在自己身后。
“你就这么离不开他?”秦邵天先开口问。
“秦爷。”柳沂冷冷地一抱拳,并不回答问题,转身离去。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想再和这个秦邵天扯上任何关系。
***
亥时时分,街上的店铺都已关门,路上只有急匆匆的赶路者。柳沂早早地来到约定地点,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笔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柳沂觉得手已经开始发麻。但,等的人,却一直未来。
天边开始打雷,接着伴随闪电而来的便是倾盆大雨。柳沂仍旧未动,不管雨滴砸在身上有多痛,他都挺着腰板坐着。
风寒会影响嗓子,唱戏最重要的就是嗓子。因此,柳沂从小到大都没有淋过一次雨。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雨砸在皮肤上是这种感觉,生疼生疼的。
湿重的长衫紧紧地贴在身上,闷的他胸口喘不过气来,他却还是一动不动的。方怀亭就在左手边两三步路处,可柳沂不敢走过去,他怕,怕万一安来找自己,自己却错过了。
柳沂迷迷糊糊间感觉雨停了,抬头一看,是一把伞撑在自己上方。他惊喜地朝旁边一看,心却不住地往下坠。
穿着西装的身影挺拔而俊立,却不是自己等的人。
秦邵天将伞全移到柳沂头上,自己却站在雨幕中,他劝道:“回去吧,你都等这么久了,他不会来了。”
柳沂缓缓地摇头,开口道:“他会来的,我要等他。”却被自己发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秦邵天见柳沂不肯回去,便陪着他等在雨中。雨下的越来越大。柳沂盯着自己脚下的一个小土坑,不知看了多久,土坑内已溢满了雨水。
一时间,静默无语。
***
东镇安在雨中狂奔,左手拿了把油纸伞却不撑开。约定地点离东镇宅很远。今晚父亲突然叫自己去书房内看几副画,一直到现在才放自己出来。
东镇安只希望能快点,再快点。他知道以柳沂的倔脾气,一定会在雨中等自己。他从来没有恨过,今天却不再埋怨双腿,为什么,这么慢!
不知过了多久,柳沂开口道:“秦爷,麻烦送我回戏班子吧。”
秦邵天连忙扶起正要起身,却因淋太久雨,双腿酸麻的柳沂道:“戏班子离这儿太远,雨这么大,先去我府上吧,我的宅子就在这附近。”
“也好。”柳沂麻木的点点头,任秦邵天扶着自己回去。
***
东镇安欣喜地抹了一脸雨水,终于赶到了。然而树下,却没有柳沂的身影。怎么可能,难道出了什么事?他四处寻找,却看到柳沂和秦邵天搀扶离去的背影。东镇安摊坐在地。迟了么?迟了呵!他终于知道那份不安从何而来,原来,是秦邵天啊。他过于强势地进入自己与柳沂之间。东镇安总觉得,再过不久,自己...自己就会慢慢失去柳沂。
***
秦府
柳沂不可避免地发了高烧,秦邵天亲自为他换下湿衣裳,擦了身子。趁大夫为柳沂看病时,秦邵天也换了西装,换上家居的长衫。
病了的柳沂就像一个步娃娃,任人摆布。秦邵天看着莫名的心疼,他亲自为柳沂喂下药,扶柳沂躺下休息。柳沂看着在自己面前忙东忙西的秦邵天。突然笑了笑,空洞的眼神也有了一丝生机“穿长衫,真好看。”柳沂如同一个婴儿,说不清完整的一句话。
秦邵天却听懂了,而且不知为何,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他对徐伯道:“你照顾好他,我出去一趟。”
秦邵天是要去戏班子,戏班子离秦宅有半个城的距离,他便顶着雨跑了大半个城,在戏班门口敲门。被惊醒的班主看着淋得像落汤鸡的秦邵天,连忙道:“秦爷,这是怎么了,赶紧进来坐。我让人去备热汤。”
“不必忙活了,我只问一个问题。”秦邵天甩了甩脸上水珠,继续说道,“柳沂平日早茶最喜欢吃什么?”
戏班班主愣了愣,又略一思索,肯定地道:“景德楼的小汤包!每四天他就会让四儿去买一次。只是这景德楼每日只做一百笼,大清早去排队都不一定抢得到。”
“行,我知道了。”秦邵天应着,又转身奔入雨幕中。戏班班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关上门,摇摇头,走回房。
***
秦邵天回到家中时,柳沂已经睡熟了。睡着的柳沂没有了戏台上的光鲜亮丽,没有了白日的咄咄逼人,一切烦恼和忧伤都离他而去,如同一张白纸,纯洁无瑕。秦邵天守在床头,痴痴地望着。听着柳沂绵长的呼吸,看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只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徐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件衬衫,道:“秦爷,把湿衣服换下来罢。”
秦邵天看看身上湿透的长衫,又看看柳沂,对徐伯道:“帮我拿一件长衫来,以后西装都收起来吧,换长衫穿。”
徐伯虽诧异,也只得听从。
***
柳沂醒来时,天已大亮。他躺在床上眨眨眼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现上来,最后只化作一句话:他没有来…
柳沂想起身穿衣,无奈高烧刚退,手脚无力。又跌回床上。屋外侯着的徐伯听到声响,连忙进屋为柳沂梳洗。
柳沂随口问了句:“秦爷呢?”
徐伯一边帮柳沂穿衣,一边回答道:“秦爷一大早就亲自去景德楼排队买您最喜欢吃的小汤包了。”
“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小汤包?”柳沂诧异地问。
“秦爷昨晚冒着大雨跑去戏班子,从班主那里得知的。”徐伯说完,端着柳沂剩下的洗脸水出去了。
柳沂整理着衣物,心思却转了千百回。秦宅在郊区。不管是戏班子还是景德楼都在穿过大半个南京城。他为了自己的早茶竟如此奔波。
正思量,秦邵天已经带着小汤包走进房内,脸上是掩不住的自得,“还好我去的早,不然就抢不到这最后三笼了。”
柳沂看着走进来的秦邵天却呆住了,秦邵天一袭乳白色长衫,远看竟是那么的像东镇安。柳沂不禁脱口道:“安。”
秦邵天一下子僵住了,脸色慢慢变差,他把小汤包放在桌上,大步流星来到柳沂面前,擒住柳沂的双手,几乎是怒吼道:“他就那么好么!昨晚在雨中陪你淋了一夜的是我不是他!亏我还傻傻的以为,你喜欢我穿长衫,原来是把我当成他了呵。”
柳沂被秦邵天一吼,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难看,他挣开秦邵天的双手,道:“秦爷,对不起。但是,感情不能勉强。友情不是爱情。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但我爱的,只会是东镇安,除非...他先不要我。”
柳沂说完,趁秦邵天不注意,夺门而逃,撞到了正要走进来的徐伯。柳沂匆忙说一声对不起,便急急地离开了。
徐伯疑惑地走进房内,看见秦邵天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禁问道:“爷,怎么回事?”
“没事。”秦邵天冷冷地道,转过身时,眼中只剩下冷酷,“徐伯,把这些小汤包拿去喂狗。然后,你准备一下,我要去趟警署。”
秦邵天望向窗外。东镇安,我们就看看,柳沂最后属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