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细语》海瑟

8、繁薇凋零

　　白色的教堂外墙披着百年岁月沉淀而成的外衣，时间像一层一层的河底的沉沙一般凝固在巨大的建筑上，把一切都包裹出一种厚重而悲怆的美。
　　无数沉甸甸的铅灰色云朵被狂风卷动着，飞快地掠过头顶的天空，教堂的尖顶像锋利的裁刀一样把云絮撕成碎片，时光、爱恨、恩怨、血缘……都在这持续不断的撕裂声中，消失在携裹满锋利冰晶的呼啸北风之中。
　　我站在教堂门口，透过两旁长椅中间的那条走道，望向那张清素的照片，一时间，仿佛所有的人都消失了，耳朵里是突然寂静的轰鸣。那一朵朵素菊和白玫瑰簇拥的照片里，霍繁薇，我的母亲，安静地注视着我。
　　不知道何时照的照片，那时的她，额头光洁，头发黑亮柔软散在两肩，弧度姣好的眉衬得眉眼清亮，那双眸子浸着祥和的光像从刚沏的茶里散出水汽。嘴唇如玫瑰花瓣，如果开口说话定是散着清香，嘴边似有一抹微笑把完美的脸型点缀的不可方物，宁静，慈祥，优雅……
　　这些从来没有在我记忆中出现的霍繁薇此刻就在眼前，真实而陌生，遥远又熟悉。
　　我应该悲伤，可是面对着眼前陌生的人陌生的话，一切仿佛与我无关，我不了解面对霍繁薇离去的感受，这个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成了尘世中最陌生的人；一个血管里跟我流着一样血液的人，却恨不得我死的人。恍恍惚惚地进行着一切，所有人都挂着泪水，所有人都在安慰自己或是别人。而我的灵魂仿佛抽离了□□盘踞在房顶看着冷冷看着一出出人间悲剧。
　　当众人散去时，还给了这个地方固有的寂静。休息室里，乔安垂着手坐在沙发的一侧，从厚重窗帘缝隙里透过的一束光照在他身上，使他一半散着光芒，一半隐在黑暗里，那身影显得纤薄如此。我走近，乔安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着，紧紧抿着的唇，黑色的西装在他身上刻出锋利，那双好看的手此时被他攥的青筋分明，他的痛苦是明显的，他的悲怆像结了冰的大海让人不忍多看。“哥……”我轻唤一声，乔安没有看我，他只是伸出双手揽过我，双臂在我腰间收紧，将脸埋入我的怀里。
　　多少次他曾用他的怀抱安慰过我，而此时的乔安，悲伤的乔安，变成了我，惊慌、恐惧、无所适从。
　　在我们这个畸形的家庭里，乔安对霍繁薇是依恋的牵挂的，他把这份不舍揉进细碎的眼泪里，濡湿了我黑色的毛衣，温热的眼泪渗进我的肌肤，和着乔安的脆弱和不安。他害怕失去，失去这个原本就不完整的勉强称得上家的地方。
　　我轻抚着他柔软的发和拱起的脊背，听着他挣扎的呜咽，抚平他衣服上颤抖的褶皱。
　　墙壁上的油画里，两个小天使不谙世事地嬉闹着，而我怀里的天使却如折断了双翅，这一刻，我收拢起所有的坚强丰满我的羽翼，将湿淋淋的他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