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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幽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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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下塌,郑穆公已经来到,姝看着君父,泪止不住地流下,郑穆公坐到床边,安慰道:“好了,姝,此事与你无关,好好休息,养好病。”
姝点头,含着泪光笑,君父原谅自己就好,原谅就好。
郑穆公走了之后,息姜也有过来,面带微笑。
晋国与郑国的关系全靠母亲息姜来维持,如今她已经闹得晋国向郑国出兵了,息姜肯定会怨她。
“母亲,姝……做错了!”
息姜握着她的手,问道:“姝可是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她的脑中迅速闪过几个男子,有卿士憂,有卫羿,随即她又否决,卫羿这个家伙最让人讨厌了,还有昨日所见的齐国公子珩,晋国公子钰,以及周太子,这些都不是。
见她沉默不语,息姜以为她真的有了心上人,“姝,母亲赞同你的做法。”
姝愣住,母亲竟会赞同?
“如果母亲当初像你这般,拒绝自己被安排的婚事,或许心里能好受些。”
这些年里,姝所见到的,就是母亲一心一意对待君父,体贴原谅着君父,做着一个妇人该为丈夫做的事,而君父对母亲却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连带着对姝也是如此。
“母亲,您不是爱着君父吗?为何会想要拒绝这门婚事?”
息姜叹了口气,眼睛中蒙上一层雾气,她仿佛看到了少女时代的自己。她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姝若想听,改日再说给你。现在你就是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那些陈年往事中包含着什么,却也明白 ,她的过去,有晋国太宰澂。
躺在床上休息了两日,姝觉得自己好多了,披着披风,姝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几天的病,让她的皮肤更加的苍白。
公子蛮来看望姝,还带了一大推的食物,摊在石桌上,他一一介绍,“这是百合糕,是用朝露和百合粉做成的。还有这个,是杏仁酥,你尝尝。”
说着他拿起一块百合糕往姝嘴边送。
姝用手接过去道:“阿兄,我自己会吃,不用喂了!”
看着她尝了一口,嘴上沾满了糕粉,公子蛮细心地替她擦掉,问:“滋味如何?”
“很美味!”姝吃完之后,问道:“哪里来的?”
公子蛮道:“是晋国公子钰,特地找到做糕点最优秀的厨子,为你做的。”
拿在手中的杏仁酥僵在半空中,她当着几个国家的人的面,拒绝了他的求亲,让他觉得自作多情,可是他竟然没有对她失望,还送来糕点,讨她欢心。
“听说你病了,他想来看你,无奈被父亲看着,就找人做了些糕点,让为兄给你送来,”公子蛮试探性地道, “他不让为兄告诉你,怕你为难就不吃了。”
这么说,姝的内疚又增加了几分,她不讨厌他的,一点也不,也许嫁给他会比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甚至不欢喜自己的某国太子要幸福得多。
“那他……有说其他的吗?”
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拒绝他之后,他是什么感受。
公子蛮笑道:“他道爱一个人就不会在意她所有的过错,因为只要她开心,没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爱?”姝不明白,他才第一次见她,对她的感觉就是爱了吗?
“姝不信一见钟情?”
姝正要回答,却听到寺人佼的声音,“君主……”
公子蛮也回头看向来人。
她一身轻罗薄衫,笑盈盈地走来,玉手所碰之处,处处生香,纤足所踏之处,处处生光。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盼夏!”
“姝———”盼夏跑到姝面前,一把抱住她,委屈道:“我终于见到你了。”
公子蛮道:“妹妹不是被君父禁足了吗?”
盼夏回过头,眨眼:“蛮兄也在啊!”
扶着盼夏在席上坐下,姝将手中的杏仁酥递给她道:“先吃些东西再说不迟。”
看也未看姝手中是什么东西,一口咬下去,直到尝出味道之后,才想起问:“你给我吃的是何物?”
公子蛮拿起装着杏仁酥的盒子给她看:“就是这个。”
“都给我吧,姝……”盼夏接过盒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我很喜欢。”
“欸———”公子蛮愁眉苦脸,若是姝没尝到,反而都给了盼夏,又该如何跟晋国公子交代?
见公子蛮这副表情,盼夏转向姝道:“我知道了,情郎送来的对不对?”
姝脸红到耳根,眼睛看向别处,“不是……”
盼夏将盒子放下,坏笑着拍拍姝的肩膀,“我不抢了,不要害羞嘛!”
无奈,姝只好转移话题:“姊姊不是被禁足?”
提到这,盼夏眼眶中泪水打转,头趴在姝的肩上道:“姝这回可要帮我!”
姝不解:“我如何帮的了?”
“姝是大家眼中的最懂事的姑娘,我跟君父说心情不好,让你与我一同去散心,君父最放心你了,陪我出宫可好?”
“去哪里?”听到这些,姝心中舒畅不少,君父还是挺看重自己的。
“跟着姊姊就行了。”
一旁的公子蛮倒是十分担忧:“你们两个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又手无缚鸡之力,遇到野兽或者坏人可该当如何?不如为兄也一同去?”
盼夏嘟着嘴,不满地道:“我们两个姑娘出行就够了,跟着男子做什么!”
“也罢,你二人小心。”
盼夏拉着她便走,“喏!”
“早些归来!”
“喏!”
两人奔跑着,盼夏笑出声,咯咯地如铃铛一般,走出宫门,侍从不敢阻拦,穿过一片荆棘之地,沿着坯墙下的滩涂,一直走了很远,直到看不清宫门前侍从的影子。
前方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是一个年轻的御人,见到盼夏与姝二人来到,急忙下了马,恭敬地单膝跪地道:“两位君主,请上马车!”
原来盼夏出宫前早已准备好了马车,足以见她想出宫的强烈愿望。
灵巧的身体跃上马车,盼夏俯下身,伸出手将姝也拉上来。
将车上幨幌拉好,御人上马,扬起马鞭,奔驰而去。
姝掀开幨幌,看着树木匆匆闪过,河水泱泱,青山巍峨蹉荣,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貌。
“这里是何处?”
盼夏道:“恩……淮水。”
前方淮水从高处往下俯冲,与另外一条宽阔得忘不见尽头的河水连接,原是凫翳在潨之地,这里虽然草木葱荣,却寂廖无人,不知盼夏来这里做什么。
马车停下,前方御人道:“君主,到了!”
盼夏突然握住姝的手,有着寻常没有的少女的羞涩,她道:“等会儿我对你眨眼,你就装作有事,去别处玩耍。”
姝点头,难不成是来约会情郎?
摸摸她的头,盼夏笑:“姝真乖巧。”
下了马车,脚边鹪鹩茇飞,鸃鴃啽哢,远处的陉岘山峦皑皑,遮住太阳光,山麓之处花草蔽芾,美不胜收。
前方立着一位玄衣男子,身材偃蹇颀长,背影气宇轩昂。
盼夏上前一步细声道:“我来晚了。”
那人回眸一笑,带着日月光华,也温柔道:“不晚。”
姝愣在原地,看着他醉人的笑容,和那双精明的眼睛,她想揭开他的脸,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铜做成的。
盼夏拉着姝的手介绍:“这是我妹妹姝。”
他微微颔首,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姝别过脸,盼夏又道:“那是……羿,卫国卿大夫。”
卫羿负手,走到盼夏与姝中间,对着盼夏笑,一只手却悄悄伸出衣袖朝姝摆,姝气不过,掐了他一下,毕竟没用上多少力气,卫羿反过手捉住她的,轻轻摸索。
使劲将他的手甩开,姝走到盼夏左边,离他远远的。
卫羿伸出左臂,搭在盼夏的肩上,手却捏了捏姝的脸。
盼夏始终觉得姝在这也打扰到两人的幽会,左手挥一挥,示意姝可以离开了。
姝走到两人前面,拱手道:“姊姊,姝要去别处采箫。”
卫羿笑,“小孩子跑丢了该如何是好!”
小孩子!跑丢!不知洧水之畔,他又几时拿她当小孩子!
盼夏道:“姝也要会情郎……让她,去罢。”
“情郎?”卫羿挑眉,有些诧异,继而笑开,“去罢。”
姝斜睨他一眼,迅速地跑开,沿着长坂坡向下,走向淮水之畔。
淮水溱溱,清可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沿着淮水走到中游,山石层层,错落无秩,姝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远处树木蓁蓁,摇曳着“簌簌”的声音。
低下头,她看到水中映着自己的脸,她伸手在水中描绘着自己的轮廓。旁边幻想出盼夏的脸,两人一比,姝顿时黯然失色。
想到卫羿对盼夏的态度,她有些难过,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男子都注重皮相,实在肤浅吗?
桃子生的比母亲美,君父更宠爱桃子,盼夏比自己生的美,卫羿更喜欢盼夏?
那卿士憂呢?他失望过:“君主也以貌取人?”
晋国公子钰呢?他曾说过爱她。
公子蛮问过她:“姝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不就是看中皮相了么。
叹了一口气,姝蓦地发现水中还倒映着另外一张脸。
想他干嘛!姝用手搅动着面前的水。归于平静之后,那张脸笑吟吟地还在,姝猛然回头。
卫羿采了一把箫放到石上,靠着她的背坐下来。
拿起那束箫,姝扔到水中,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向远处。
看着姝的脸,卫羿一副受伤的表情,“姝对我好无情!”
想到他是来与盼夏约会的,姝气道:“盼夏呢?”
卫羿悠闲地翘着腿,淡淡道:“寻你不见,早已回去。”
“回去!”姝站起来,望向来处,哪还有马车的影子!
“卫羿,送我回去。”姝哀求。
卫羿抬眸,对自己这个称呼感到诧异。姝不知道他的姓或者氏,只能以国号相称,“我又不知你的姓氏。”
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将姓与氏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但是他没有,只道:“姝叫我什么都好听。”
似乎话题扯远了,姝拽拽他的衣袖,“送我回宫。”
“不。”卫羿干脆躺在石头上,枕着手臂,闭目养神,“除非你告诉我,你很想我。”
太过分了!姝攥紧拳头,不得不说出口:“羿,我想你了。”
“是吗?我也想你!”他坐起来,双眸闪着光,“今日就你我两人,是解相思的好机会。”
“卫羿!”从未见过这样耍赖的人,明明刚才答应好的,却……
“喏!”
卫羿站起身来,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远处的黑影渐渐放大,一匹骏马骎骎而来。
骏马浑身赤色,毛色无杂,姝想起书上记载的“赤羽驊骝,疾行九州”,这果真是那匹良马?
骏马踏蹄来到跟前,姝摸摸它纯色的毛皮,它竟然低头蹭她的脖子。果然马如主人,好色之徒。
“姝喜爱这马?”卫羿突然问。
姝也没承认,喜爱马,难道也会爱屋及乌喜爱它的主人,她问:“它叫什么名字?”
“……静女。”
静女?如此偃蹇威武的骏马,竟有这样的名!果真马如其主,“一名惊人”!
揽起她的腰,卫羿跃上马,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笑得爽朗。
察觉出异样,姝斟酌方才的话,终于发现他在谑她,静女其姝,洵美且异!
嘴角抽搐,姝道:“可否给它更名?”
卫羿摇头:“此名很美,我甚欢喜!”
夕阳的余辉斜斜地映在山头,层林尽染,她的脸上布满云霞。马蹄踏踏地越过草丛,风吹得铃铛“琤琤”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