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贺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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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有些寂静，除了蝉鸣鸟叫的声音，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姝心不在焉地拣了些枯枝，踢着地上的石子。
憂提起自己的前裳将她捡到的枯枝兜起。
阳光有些耀眼，姝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照下一片阴影。
“公女似乎对羿有些误会。”憂终于开口道。
是肯定的语气。
“可是曾冒犯过公女？”
冒犯？岂止是冒犯啊，他对她所作的，就是轻薄呀！可是姝不能让别人知道，只是仰脸挤出一丝微笑，“无，卿士多虑。”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见她闭口不说，他也不再问，只道：“憂虽是第一次见到羿，却也着实钦佩他的才能，之前也听到公子蛮说起他，对他赞赏有加。”
这是在为卫羿说话么，姝心中有气，本想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是像他这样老实又坚持己见的人，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最后，她道：“就是看着就不像安分之人。”
憂停住，有些诧异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公女也以貌取人？”
被他误会，姝感到万分委屈，这个卫羿，害她不浅啊！
回到原地，卫羿与寺人肸早已将干柴放到地上，公子蛮用火石点着了火，干柴烧得噼里啪啦，跳动着火苗。
姝定眼细看，驾着鹿肉的铜架格外眼熟。环顾四周，发现四方台上放鼙鼓的铜架不见了，鼙鼓躺在地上。
公子蛮干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姝道：“那可是会冒犯先祖的！”
“无妨，用完了我再还回去。”
先祖若是知晓他郑国太子用他们造出来的鼙鼓铜架来架鹿肉，不知该作何感想。一物多用，聪慧敏捷？
对面的寺人肸与卫羿一同坐在地上，两人靠得很近，拿着鹿肉，有说有笑。姝感到奇怪，临走时她不是还不情愿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临阵倒戈与卫羿相谈甚欢了？
难不成是寺人肸春心萌动，卫羿趁机以色相勾引？
也难怪，寺人肸已经十六七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姝再有私心，也不能留她一辈子。琅環殿中因她喜静很少有人去，更别提男子了。卫羿长相俊美如仙，寺人肸倾心与他也是情理之中。
鼻间传来一股肉香味，姝回过神，有人递来鹿肉给她。
对面卫羿笑得正欢，有意打趣道：“公女在思何人，如此专心？”
寺人肸公子蛮卿士憂六只眼睛看着她，她只好接过鹿肉吃起来。
酉时，天色渐渐昏暗，树林里吹动着凉凉的风，几个人打算回去。公子蛮拎着一只鹿，上了马道：“我回宗庙祭祀了。”
回宗庙祭祀还需要复杂的礼仪，姝不想去看那些重复的繁文缛节，便道：“阿兄，我想回去。”
卫羿道：“芑父，你先去祭祀，让憂送寺人回去。”
公子蛮点点头，继而又担心，“那姝呢？”
“想来公女对子澜有所误会，子澜想澄清自己为人，”他看着姝，斜斜地笑。
“啊！如此也好，子澜送姝，我甚放心。”
他放心，我不放心啊！姝叫苦不迭，这天色已晚，周围除了野兽再无他人，孤男寡女，叫她如何？
憂也将寺人肸带上马，三人策马疾弛而去，直到变成黑点，到再也看不见。
卫羿坐在马上俯视着她，坏笑着伸出手臂道：“公女，请上马！”
姝本不想如他愿，无奈力不如人，脚还未迈开，身体已经被他抱起，放到马上，坐在他前面，大手乱动。
姝呼吸急促，按住他不规矩的手道：“你不是要向姝解释自己为人？”
“奥，对了！”他似乎才想起这回事，扬起马鞭慢慢踱到洧水边，轻声吟起了歌。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
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纤腰楚楚兮，回凤舞雪；
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
姝听得有些入迷，殊不知一回神，发现他的手正覆在自己的胸上！“你干什么！”
卫羿看看自己的手，然后缩回去，道：“抱歉，我并不知……”
马还在水边晃悠，天色越来越暗，姝担心何时才能回到郑宫，“能不能快些？”
“那……姝唤我一声羿。”
就连与他较好地公子蛮也只是称呼他子澜，自己与他见面不久却要亲密地直呼他的名，她叫不出口。
“不叫，就不走了！”他威胁，马已经不走了。
姝真的急了，硬着头皮，小声叫：“……羿。”
他贴到她脸上，温柔道：“大声点啊。”
“羿！快点！”
“喏！”卫羿心情大好，将姝扔到自己身后，扬起马鞭，策马奔腾。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树影重重叠在一起。
在马上摇摇晃晃，她搂紧了他的腰。
次日辰时，姝有些头疼，许是昨天脸红次数过多，导致气血上涌，身体有些烫。
连御医业内叫，寺人肸用布蘸着热水敷在她的额头上。
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姝起身梳洗，寺人佼特意盛的豆羹也未喝下多少，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气色好了不少。
穿上新改的华服，寺人佼黑她梳了一个特别的发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下巴已经变尖，鼻子挺起，眉目中秋水依依，趁着这发髻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宛若仙子。
今日是息姜四十大寿的日子，郑穆公在大殿设下宴席，息姜的本家齐国，成周太子，郑国宗亲，晋国，这些人都要来给她贺寿，场面十分热闹。
姝走近殿的时候，吸引着太多人的目光，盼夏并不在，她就成了大殿上耀眼的明星。
其中一位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眸，面如傅粉，唇如涂朱，甚是俊朗。他痴痴地望着姝，眼睛里尽是惊艳。
姝被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跟息姜说话：“盼夏没来？”
母亲道：“她被你君父禁足了！”
上次肆宴，君妾頠当众侮辱盼夏，如今这样大的场合，君父又怎么会让她露面呢。
寺人在殿外喊：“周太子到———”
众人都向殿外看去,两个人，一高一低，一个威武，一个柔弱，却都不失端庄得体。
感觉那道灼灼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姝抬头望去，与他四目相对，他冲她一笑，露着一排齐齐的牙齿。姝欠了欠身，对他笑笑，算作回礼。
宴会正式开始，姝起身坐到下面，与舅舅表兄挨着。
舅舅是齐国国君的弟弟姜牟，身份尊贵，坐得稍高些，表兄是齐国太子。他们打量着姝，道：“这是小君的女儿？”
姝微微颔首，“舅舅,是姝。”
姜牟赞叹道：“十年不见，姝出落成美丽的大姑娘了！”
“舅舅过奖，姝十年未曾去看望过您，实在失礼！”
拍着齐国太子珩的肩膀，他道：“这是你表兄，幼时你二人常一起玩耍的。这次来给你母亲贺寿，他非要跟着来，说要见见你，兄妹两个叙叙旧。”
说起来,姝早已不记得有过这样一个玩伴了。
齐国太子珩明眸皓齿，面如冠玉，就是有些虚弱，眉目间透着隐隐的病态。
见姝看他，他抿着嘴笑笑，“妹妹不记得了。”
旁边的人站起来，举着一杯酒一饮而尽，朗朗的声音道：“祝国母寿考维齐，一世安康！”
高位上的息姜含笑点头，君父冷着脸。
姝看着他———晋国太子钰，深切地明白两国之间似友似仇的关系。
发现姝在看自己,他坐下来，道“姝，我叫钰。”
“恩，我知道。”
下一刻，他直接抓住自己的手，温柔缱绻，姝想缩回去，又不好缩回去，左右不是，只好尴尬地笑。
旁边的晋国国舅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趁着这热闹的好时候，晋国国舅站了起来，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直接道：“贵国公主姝与我晋国太子钰情投意合，我代表晋国向贵国提亲，改日送上鸿雁死鹿，以为婚姻。”
众人都惊愕不已，看来郑国如今只有同意，才能免除两国纷争，再看向姝与钰，手都握在了一起，证实了晋国国舅所言“情投意合”。
姝也震惊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她与钰初次见面，根本无任何男女之情，她不想在爱上一个人之前就嫁出去。
郑穆公看看他们二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一方面，他不喜欢晋国人，更不想与晋国再扯出其他的关系，另一方面，晋国是大国，近年来一直亦敌亦友，若是将来女儿成为晋国国母，两国关系密切，也有个依靠，可保郑国百年基业。
晋国太子钰自是十分欢喜，以为姝应了婚事，也站起来表示：“倘若我能够娶得公主姝为妻，定会一心一意待她，今日她若为太子妃，他日定是国母！”
誓言当着众人说出，自是定了这局势，郑穆公更不好反驳。
周太子也正关注着这件事，但似乎觉得这事与自己毫无关系，毕竟以周王的实力，他除了在众人意见的基础上形式地同意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郑穆公颔首，微笑：“此事可否私下再议？”
晋国国舅道：“既然众人都在，何不趁此做个媒，成就一桩美事呢！”
高台上，郑穆公点头“也好。”
不知为何，姝心里就是不痛快，她不能嫁给晋国太子，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姝，你过来。”郑穆公叫她。
姝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犹豫不决，最终，她大声道：“我不嫁！”
转身，她跑出殿外，留下还在震惊中的人。
她不知道后来的宴会上还发生了什么，宴会是怎么结束的，或者说，她不知道君父是如何收场的。
主动跪到君父的寝殿外，一直到傍晚，君父从宴会上回来，脸色铁青，跟着君父一起的，还有母亲，姝明白，母亲是不想让自己受到过于严厉的惩罚。
郑穆公将东西砸在地上，气愤不已，“你这个不孝女啊！”
“平时就数你最懂事，怎么就做出如此之事！”
“你毁的了不止是晋国的脸面！”
她知道，她还毁了郑国，齐国，甚至周王的脸面。
“跪在那里！明日不准起来！”
她还在想，在宴会上说出“我不嫁”的人是自己吗？她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她自己也想不通。
寺人肸与寺人佼送来热羹和披风，姝坚持不吃不喝，甚至连披风都不要，劳筋骨，饿体肤，才是真正的惩罚之道，不然她跪着还有何意义！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
公子蛮来看她，心痛不已，但是他却拍拍她的肩膀道：“若是你，为兄也会如此做的！”
姝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
公子蛮带来消息，晋国深夜出兵郑国边境，他被派去支援边境子民。
他说：“这不是你造成的，晋灵公早就想借口出兵郑国了，只是碍于太宰权大势大不敢有所行动，晋国舅在宴会上提亲只是一个幌子，就算姝答应了，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出兵的。”
临近天亮的时候，姝已经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当日清晨。
全身酸痛，眼皮沉重，寺人肸守在一旁，见她醒来，欣喜不已，她告诉她，晋国太宰从成周连夜赶回，阻止纷争，如今晋国已经退兵。
想到君父还没让自己起来，她起身还要去跪，直到得到他的原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贺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