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书》柳四

10、汀州裂月阁

　　汀州城外，群山连绵。而在群山的深处，便是柳环所要找的裂月阁。只是这裂月阁，就连汀州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眼瞧着已经在汀州茶楼闲坐了小半天，柳环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摇头晃脑的听小曲。泉上衣凑了过去，问道：“世兄，咱们便在这喝茶？”
　　柳环指了指前面弹琴的姑娘，道：“还听曲子啊，唉，还是品茗的琴音听着舒服。”顿了一下，又道：“怎么？要不要为兄给你找个姑娘？听说汀州春风楼的姑娘不错。”见泉上衣的脸色变了，柳环又笑着问道；“怎么，不喜欢？那如意楼的姑娘如何？”
　　“世兄。”泉上衣扶开柳环倒茶的手，道：“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柳环打断：“他那地方这么隐秘，咱们若去找，且得找一阵子了，所以啊，到不如待他们坐不住了，来找咱们。”
　　柳环话音刚落，茶馆的伙计进来，说是楼下有人来找。柳环喝干杯中茶，对泉上衣道了句“人来了”。起身，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楼下站着一名小个子的少年，腰间带着两柄短剑。少年见柳环下来，拱手行礼，道：“柳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语罢，转身就走。
　　裂月阁，建在群山之中的一片平原。平原之上有数条河流，河流走向不同，毫无规律，绝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释的。裂月阁主阁便建在河流汇聚之处的碧湖之上。碧湖极深，但湖水清澈，一眼可望到底。水中游着十几条不知品种的鱼，欢快非常。
　　小个子少年带着柳环来到碧湖边上时，已有一名墨衣的绝色少年撑船等在了那里。柳环看了眼一声没有便转身离开的小个子少年，迈步上了那柳叶般的小船。泉上衣见她上了船，也跟了上去，然后直挺挺的站在船尾，像一根木头桩子。
　　因为湖水及其清澈，墨衣少年撑着船的船就好像是飘在天空中。
　　柳环见湖中鱼游上来，一下一下的＇吻着＇船底，一时好奇，便把一根手指伸进水里。墨衣少年见了忙要制止，可惜最近的一条鱼已经游了过来，在柳环的指尖上＇吻＇了一下。
　　柳环只觉得指尖一痛，随即一根手指便麻的没了知觉，接着一缕血丝从她的指尖处蔓延出来。
　　墨衣少年放了撑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要给柳环上药。却不想柳环已将手指含入口中，然后模糊不清的问道：“这鱼死了，要我赔么？”
　　墨衣少年一愣，扭头看向湖中。刚刚＇吻＇了柳环指尖的鱼已经肚皮一翻，浮在水面上了。其他本要游过来的鱼同时疯了般的后退，一会儿就全没了踪影。
　　柳环是谁？那可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江林鬼医！喝鬼医的血，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墨衣少年又看了看柳环，果断的将瓷瓶收回怀里，站起身继续撑船。
　　墨衣少年将船停在主阁旁，放下撑杆，先上了岸。待柳环，泉上衣都上来后便引他们进了大厅。
　　裂月阁主阁由上等木材建成，整体没用一根钉子，完全由木材搭接而成。镂空的门，镂空的窗。大厅四壁都挂着轻沙。
　　正对着们的主位上，坐着一名年轻公子。那名年轻公子身着一席红衣，衣摆从椅子上一直拖到台阶下三尺远的地方。他单手支颐，随意披散的墨色长发将他的皮肤显得越发莹白如玉。凤目半张，带着一丝慵懒和贪婪的看着柳环。
　　柳环刚要开口说话，目光被红衣公子身边的人引了过去。那人端坐在一把特质的带扶手的木椅上，双目上系着刺绣锦带，正是公输闻。
　　也许说公输闻是被迫坐在椅子上更确切些。他的双腕、双腿都由绳子牢牢的绑在扶手和椅腿上。就连脖子都由绳子绑在椅子背上，不过绑的松了些，勉强还能喘气。他一身锦服与离开藏剑宗时一样，但已经脏的看不出本色。长发由玉环束住，顺在胸前。但若仔细的看，可以发现，在那青丝中，还缠着几根干草。
　　柳环未进大厅，在门口问道：“在江林城你是花魁品茗，在烟尘阁你是阁主洛水，不知在裂月阁，你又是谁？”
　　红衣公子从座位上走下，红袍曳地，道：“自然是阁主，游阡，阡陌之阡。”游阡说着，一步步走来：“我为品茗时欠你知遇之恩，为洛水时欠你救命之恩，只有为游阡时，不欠你任何。”
　　柳环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若我当年不救你，那品茗、洛水、游阡不是都不存在了？”
　　游阡收回手，浅笑：“是啊，可当初被救的是洛水啊。”
　　柳环迈进大厅，绕过游阡，径直走到公输闻身边坐下，问道：“那不知游阁主，大老远的，找柳环过来所谓何事？瞧公输兄这样子，游阁主不会是想把他当筹码吧？”
　　游阡没有坐回主位，而是在柳环对面坐下，道：“本座只是想向鬼医借书一观罢了，不敢威胁公输公子是本座请来的贵客，这么做，实属无奈，鬼医既然与公输公子相熟，那本座便将公输公子交给你吧，不知鬼医，意下如何？”
　　柳环没回答他的话，说道：“绑起来实属无奈？难不成游阁主去了公输兄内力，让他虚弱如婴孩，也是无奈？游阁主不会连一个瞎子都要防吧？”
　　游阡笑了笑，示意一旁的墨衣少年道：“离殇，把公输公子解开绳子。”
　　墨衣少年离殇应声，走过去解开公输闻身上的绳子。结果，离殇刚拿着绳子后退一步，公输闻便已经从椅子上栽倒，趴在地上。身上的力气勉强能动一下手指。
　　见公输闻摔在地上，柳环脸上无所谓的浅笑彻底挂不住了，表情一下寒如千年冰。
　　柳环起身，轻柔小心的将公输闻抱起来，道：“我累了，游阁主是不是该给我间房间休息？”
　　游阡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离殇照柳环说的做。
　　裂月阁主阁是孤立在碧湖中心的，若要从主阁出来到其他地方去，也要坐船划过碧湖才行。
　　相传天宫有一千间房间，所以皇宫便有九百九十九间半房间。而裂月阁所在的若大的山谷平原上建的房间，细细数来，也有九百九十九间之多。除去主阁一间，其他九百九十八间被不平均的分成东、西、南、北四厢。
　　离殇带着柳环左转右转，走了足有两刻钟才停在一间小院落前。
　　柳环抱着公输闻走过去，一脚踹开们。房间早已被收拾过了，瞧正中的桌子上的东西，看来柳环来之前，公输闻就是住在这间房间里的。
　　房间里裂月阁的下人再给公输闻沐浴，柳环自然不能留在房间里，只能到院子里闲逛。院墙上，泉上衣抱着剑坐在那，看着柳环的眼神就好像倍受冷落一样＇哀怨＇。看的柳环一哆嗦。
　　“世兄。”泉上衣道：“那位公输公子是谁？”
　　“朋友。”柳环回答的随意，捏了捏下吧，道：“上衣，过来，世兄求你办件事。”
　　直过了有一个多时辰，裂月阁的下人才退出房间。让柳环一度认为，公输闻来了裂月阁这么长时间了，这次是第一次沐浴更衣。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柳环刚推开门一股温暖的湿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柳环扶额，这裂月阁怎么给男人沐浴，还放花瓣？
　　房间里沐浴的木桶已经撤了下去，隔断的珠帘也放了下来。柳环站在桌子旁，透过珠帘隐约可以看见，公输闻正躺在床上，虽然穿着白色的裤子，可上身还是赤裸的，而且还没盖被子。
　　“真是。”柳环摇头自语：“做事来要留个尾巴。”掀帘进去，一把扯了被子，把公输闻紧紧裹住。
　　柳环清了清嗓子，坐到床边，道：“公输兄还有力气说话吗？”
　　公输闻薄唇微微张开，嗓子里传来模糊的声音，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柳环拉过他的手，把脉，又问道：“咋眼能吗？我问你几个问题，是就咋眼，否就不动。”
　　公输闻似乎松了口气，咋咋眼。
　　“好。”柳环问道：“下了玥山，游阡就把你......抢过来了？”
　　公输闻咋眼。
　　柳环接着问：“他问你地图的事了？”
　　公输闻再咋眼。
　　“你没告诉他，他便下了药？”
　　咋眼。
　　柳环倒吸口气，秀眉紧蹙。游阡下的不是什么烈性的，散内力的药，自己若要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那游阡，到底要干嘛呢？柳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若说江林鬼医柳环最擅长什么，那就是，在完全摸不清别人动作的时候破罐子破摔，避免不了就给别人捣乱。
　　柳环正想着要如何给公输闻解毒时，离殇在门外道：“柳公子，阁主命属下给你送东西，就放在门口了。”然后门口传来木箱落地的声音，离殇转身离开。
　　柳环开门取了木箱进来，打开一看，愣住。她是真的没想到，游阡会送一箱子的稀奇古怪的药和一包银针过来。这回她的真的摸不透游阡到底要干什么了。
　　游阡先绑人，再下药，再把她找来解毒。可到现在他到底求的是什么，都未曾与她说过。就是游阡要的是很珍贵的东西，也不用废这么大的力气，绕这么大的一圈啊。
　　柳环取出银针，为公输闻施针。如果每日施针，不出三日便可解了公输闻所中之药。
　　约过了有两柱香的时间，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离殇的声音传来：“柳公子，阁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