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尽头》大江明月

3、第 3 章

　　果然陆天祥来了，甫一落座，就开口道，“叔叔，您就跟我回去吧，这又不算个什么事儿，我爸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制止住白薇因为气得又要举起的拳头，白易安打量对方脸上那种有点不屑，又不耐的表情，仿佛这话说得他十分烦躁，却不得不忍耐。
　　他忽然觉得有趣起来，“……是你爸逼你让你来跟我说的吧？”
　　“不……不是，这我自己，”但他这话也就卡这儿说不下去，毕竟是个小孩子，信手拈来的撒谎还是有点难度，尤其是对方用一种已经将自己看透的眼神望着的时候，陆天祥白了个眼，“算了，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请您回去。”
　　他跟白薇一样，对另一个爸爸从来不叫“爸爸”，只叫“叔叔”。白易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不由想，原来从来没有两家并作一家之说，连小孩子都清楚的事实，大人们却一厢情愿。
　　“要回你自己回去！”白薇不客气道。
　　陆天祥却不看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白易安，“白叔叔，跟我回去吧，爸爸不能没有您。”
　　白易安笑着摇了摇头。要是从前，他从陆承德那儿受了气，因为对方脾气暴躁，时而蛮不讲理，陆天祥这种态度来说一说，他也就就着台阶下了算了，因为陆天祥难得能对他软和一些，让他颇为珍惜。但却从没想过，这压根不是孩子心里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是迫于父威，不得不从权罢了。
　　白薇冷笑一声，“要你男人在你家里跟小情儿翻天覆地，完了轻飘飘一句，你就乐意回去继续做牛做马？”
　　陆天祥脸色猛地涨红，暴怒道，“我怎么可能找男人！”他的声音很大，一下吸引了餐厅内许多人的目光，他觉得脸都要被这对父女丢尽了，恨得咬牙切齿，“那你们说，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看白薇、白易安一副被惊到的表情，他内心的鄙夷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你们是要钱、要房子、还是要股权？”
　　白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爸，正好看到她爸也在看她，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匪夷所思。
　　结果还没等父女俩做出什么回应，一个成年男人的成熟嗓音从背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天祥，怎么跟你白叔叔说话的？！”
　　白薇扒着茶座椅背回过头，看到来人正是陆承德。
　　白易安握紧拳头，背对着他们，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无法控制地全身发抖，十四年的光阴留下的痕迹，远非短短几日可以刷洗。他可以删去对方的短信，屏蔽对方的电话，但当真人走到眼前，他仍然无法无动于衷，何其可悲，何其可憎！
　　——也是因此，他再一次明确了自己要远离这个男人的想法。
　　在陆承德的威压下，陆天祥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白易安父女道了歉，尽管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只是表面的。陆承德压下火气，好言好语地跟白易安说了几句，但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闭着眼，像死人一样，不回答不出声也不吭气，那反应让陆承德有些腻味，都多大岁数了，还学小年轻的使性子，如鸡肋般令人不快，但他转眼想起白易安跟他要好时候的温柔体贴，又觉得有那么一个家总比没了让人安心。
　　红旗不倒，彩旗飘飘才是正道。要是红旗倒了，外面飘再多彩旗也不顶事儿。主次轻重，他还是分得清。
　　“算了，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理解。”任一个人再有耐心，对着块铁石讲上半小时也会累的，他扫了一眼白薇，打算采取逐个攻破，“天祥，”他叮嘱他儿子，“跟你白叔叔好好开导开导，别惹他生气。”
　　说着他眯了眯眼，陆天祥接到老爸传来的威胁信号，不由一抖。
　　“薇薇，来，陆叔叔跟你说几句话。”
　　陆承德对她招招手，说。
　　感觉到白易安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白薇一反常态地拍了拍她老爸，乖乖站了起来，“别担心，我过会儿就回来！”
　　她说着，抱了下她老爸的脖子，又对陆承德满不在乎道，“去哪儿啊？”
　　看这对父女一副要生离死别的样子，陆承德心里无奈又不满，真是恨不得给白易安来一巴掌，但偏偏不到时候，就给白薇指了个里面的包厢。“就那。”

　　因为隔了几个屏风，距离有段，大概是能看见白易安跟陆天祥的位置，白薇估摸了下自己这边的声音，那边大概也听不到，要是喊起救命来，还得往外走几步。
　　“说吧，什么事儿？”白薇故作淡定道，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她不是没见过对方打她爸爸那样子，小时候见了几回，几乎要留下心理阴影，知道自己这身板不是对方对手，就手里抓了个茶壶，装作往杯里倒了点水，接着放在手边以防万一。
　　陆承德打量起她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小妞出落得是越发水灵了，也是让他很不快的一点，她长得越来越像白易安的前妻，杨丽雨。
　　或许还有点心虚。
　　因为当初杨丽雨的车祸，多少有他的一点推手在里面，虽说证据都湮灭了，车毁人亡过去那么久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以白易安那种一根筋性子，信了就是全信，不信那就是彻底不信，他也花了好大劲才让白易安不再怨他，这可不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现在只要解决这个小妞，他再老实几天哄哄，白易安就会安安份份地回去过他的小日子，这次敞开了讲也有个好处，以后没的借口就不会整那么多幺蛾子。

　　想当初他拼了老命追白易安，当然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只是一个人总不能吃一辈子大白米饭吧？这也就是主食跟配菜的区别，没有主食填不饱肚子，没有配菜，再好的主食也食之无味。偶尔换换新鲜口味，再吃个零食、甜品解解馋，日子才能有滋有味。
　　不过他感觉自己的年龄，估计玩不了个几年，当然要能玩到七老八十的最好，要是不能，也就再风流个几年，就陪白易安过个老伴生活，有精神了再出去打个牙祭，这可是他当初亲手挑的，现在依旧得意自己的眼光，再风流的浪子也得有个歇脚的一天，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不行。
　　“我资助你出国，你劝你爸回来。”
　　陆承德开口道。
　　白薇一听就笑了，“唷，这是绑定交易吗？”
　　陆承德特烦她这种阴阳怪调的语气，“你说是就是吧。”
　　白薇可干脆，就两个字，“不干。”
　　陆承德只好耐心跟她解释，“你又没钱，出去哪儿上得了学？与其日子拮据要出去打工，不如将更多时间放在学业上，将来移民也方便。”
　　白薇挑眉，“谁跟您说我没钱的？”
　　陆承德感到大事不妙，“谁给的？”
　　白薇笑道，“外公呀，他可高兴我考上南加大了呢，要我出去好好为国争光！”
　　她说的外公是指陆承德的父亲，也不知道小丫头哪儿来嘴那么甜，第一次见到陆将军就扑上去说，“你好像我外公呀！我能不能叫你外公呀！”老人家后来知道丫头她外公早逝，又心疼她没了娘，念一个外姓小丫头也不能怎么样，就宠了点，就算后来把人正宗陆天祥陆少爷给打了一顿也没被怎么样。陆承德为这破称呼还耿耿于怀了几次，因为小丫头一叫陆将军外公，他就浑身不对付，仿佛成了白家媳妇，而这明明是倒过来的！
　　但谁让陆家就一个将军，陆将军最大，虽然后人们没一个能在军队系统里待着的，都下海的下海，从政的从政，依旧人脉广泛，余威犹存。老人家一挥手，就算把鹿说成马，小辈们也只能是是，当哄老人家开心，当初白易安跟他那事儿，也是老人家第一个不同意，最后又开了口让他们好好过。
　　陆承德一听到又是他爹在从中掺了一手，不由脑门疼，“……那也得把你爸给我留下。大人的事情，你们少管。”
　　“凭什么呀？！”白薇一拍桌子，“知道外公怎么说的吗？”她学着陆将军的声调说，“你陆叔叔胡闹了那么久，也该回来成家立业了！”
　　接着她还拿出手机，炫耀一样，“陆叔叔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外公确认一下呀？”
　　当然她可不会傻得告诉对方陆将军给的其实是分手费。
　　陆承德最怕一件事，束缚，而婚姻就是束缚之一。他虽荤素不忌，当初不选女的，也有这个原因考虑，男的不比女的，生不了仔，在国内又不受法律保护，想玩多久玩多久，玩腻了也好甩脱。要是女的，生了仔，按照陆将军的家法不娶回来就要打断腿，一娶回来就要担法律责任，他当初推脱陆天祥是代孕的也有这部分原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承德当下恨不得把这狐假虎威的小丫头掐死，斥责道，“叔叔以前对你那么好，比对我亲儿子还好，你都不懂得感激！简直就像养了一只白眼狼！”

　　白薇嗤笑道，“得了吧，陆天祥才是白眼狼呢，好歹您送我的，我都收着了，我爸送他的，他都偷偷扔了，还嫌脏！神经病，没教养！”

　　陆承德气得拿这无法无天、斤斤计较的小丫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有一秒浮起一个恶毒的念头，不然制造个车祸，送她去跟她娘作伴去吧！
　　然而今时不比往日，陆将军已经退下来了，为了个白易安付出这等代价值不值得，他需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