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21、第二十一章 枯萎之地

　　发现萨拉查停止了前进，瓦尼斯和他喊来的一众兼职保镖们也跟着停下来。他疑惑地看向萨拉查，问道：“怎么了？”

　　“前面我自己走就行了，你们回去吧。”萨拉查望着白雾深处，平静地说，“从这里开始，空气中就开始出现一种特殊的死亡气息，它对活物的影响很大。——我想，恐怕你们发现的那些未被记载的魔法植物也是因此而异化出现的。”

　　萨拉查的话让瓦尼斯为首的一众莱特修斯一起皱起了眉头。——再怎么不爱研究的莱特修斯，毕竟也是莱特修斯，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具备的。

　　“那你呢？”瓦尼斯皱着眉头问萨拉查。调查枯萎之地的委托是他提出来的，但这不意味着他不在乎让对方去送死，或者因此而付出巨大的代价。——死亡气息是什么，作为一个优秀而很爱研究的莱特修斯，他当然知道。连白雾山谷里都有死亡气息了，那么用后脚跟想也知道枯萎之地里绝对不会缺少这玩意。至于萨拉查说谎的可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虽然他是一个理应以严谨行事为座右铭的研究者，但在学术以外的任何事情上，很遗憾他更喜欢凭直觉行事。而承认萨拉查一来就发现了他们一族人整整三年也没有发现的东西，对于以学者自居的他而言，更是理所当然的、并不觉得有丝毫难为情的事情。

　　萨拉查轻轻摇头，安慰似的对瓦尼斯说：“我的体质特殊，这东西浓度再大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瓦尼斯很轻易就相信了萨拉查的说法。——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他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说：“我知道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请务必不要勉强，还有，请带上这个。”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成人脑袋大小的、黑底金色纹路、似乎是金属材质的圆球，递给萨拉查。

　　萨拉查好奇地接过金属圆球，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看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当场掰开来看看。

　　——这个看起来像很酷的另类摆设的金属球其实很厉害。

　　萨拉查的直觉和感知都这么告诉他。里头静静潜藏着的魔力与魔纹可不是什么小玩意。

　　果然，瓦尼斯说：“这是我那个天才弟弟制造的战斗、侦查两用型炼金魔偶，这一只我还没有绑定自己的魔力波动，你带着它，我们就可以通过放置在家族内的信息接收终端看到、听到它周围的景象和声音。……像这样将魔力输送进去就能自动绑定，然后就可以直接通过精神力控制了。——它里面装置的特制魔力结晶能量还是满的，不战斗只侦查的话，可以连续不间断地运作一个月，因此你不必担心它中途就没有能量了。”

　　照着瓦尼斯用另一个已经绑定了魔力波动的金属球示范的方法顺利拿到手上金属球的控制权，——这一个和瓦尼斯新拿出的那个上面都刻着y-03的字样，估计是它们的型号或者名字——萨拉查便凭着自己感知到的金属球内部的魔纹结构和物理结构，自顾自地、旁若无人地开始试验起金属球的各种功能。

　　而正准备向萨拉查详细解说并演练金属球——y-03型炼金魔偶的各种变化形态以及相应功能的瓦尼斯，则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没几分钟就将自己宝贝天才弟弟前几天才送到自己手上两台的最新作品操作得比自己还顺溜。

　　在一众莱特修斯们表情古怪的注目下，萨拉查心满意足地控制着黑底金纹的炼金魔偶切换回最初的金属球形态飘在身侧的头顶，然后像得到了一个心水已久的玩具的孩子般，双眼闪闪亮，两颊因为兴奋而微红地回过头来问瓦尼斯：“怎么样？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功能吗？”

　　“……”瓦尼斯默默地收回差点合不拢的下巴，果断而坚决地摇头。

　　“诶……”萨拉查失望地、幅度微小地撇撇嘴。

　　“……总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请务必不要勉强……”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瓦尼斯有些无力地说。虽然他开始觉得，像这样一个逆天的家伙，枯萎之地什么的，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说到正事，萨拉查很快收敛了研究狂的本性。他正了正神色，对瓦尼斯说：“放心交给我吧。——当然，如果你能马上开始准备我所需要的材料的话我会更有动力的。”

　　瓦尼斯没有明确地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很干脆地招呼自己的族人们离开。说到底，萨拉查的要求以他的权限无法直接答应下来。——虽然他一点儿也不介意答应。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谷的转角，萨拉查回过头望向白雾深处，心下里已经有了计较。

　　启动炼金魔偶y-03型的远程信息传递功能，萨拉查眯了眯眼，迈步踏入了白雾的深处。——他没有耐心慢慢地去寻找从白雾山谷进入枯萎之地的特殊方法，而强行打开两界通道的话，当然还是要挑选两界联系最紧密的地方比较方便。

　　枯萎之地和幽冥之地很像。

　　跨过被他凭借强大的魔力强行撕开的空间裂口踏上枯萎之地的土地，萨拉查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不一样。

　　萨拉查这样想着，开始细细观察起枯萎之地这片特殊的土地的物理、魔力环境，任由失去了魔力支撑的空间裂口在他的身后迅速合拢、消失不见。

　　枯萎之地的天空亦是灰色的，却并非幽冥之地那般仿佛没有光明的晦暗，而是类似阴天般的暗淡灰白。幽冥之地是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生命的，但是枯萎之地不同。这里，确实生存着活生生的植物、动物，甚至是，普通人。

　　对于枯萎之地竟然在焕发着有别于主世界的盎然生机这件事情，萨拉查再一次由衷地感受到了世界的神奇。

　　明明是死亡气息如此浓郁的地方，竟然也能够允许生命如此安然地生存。——尽管他们或多或少地、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死亡”的属性，但，确实是活着的，而不是如幽冥之地的银色幻惑、黑色迷妄、冥府的灯火等那般，是纯粹的“幽冥的种族”。虽然这当中多少也有一些神力影响的因素，但萨拉查知道，这并非是关键。死神的神力撑起了这片土地，但维持着这个小世界让它适合生存的，却是别的力量。萨拉查身为命运巫师的直觉让他知道，那是世界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最初的“规则”。

　　——这里，是世界所眷顾的地方。

　　这样的认知让萨拉查觉得有种止不住的荒谬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多么可笑啊。众所周知，亡灵巫师们向来认为自己是被世界所遗弃的群体，是不被世界所祝福、所承认的扭曲的存在。——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甚至因此而心安理得地残害着仍然活着的或是已经死去的同类。

　　然而，世界赋予了他们一个最适合他们生存的世界。

　　这样相悖的事实，让萨拉查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但是他没有笑，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勾成一个似嘲讽，似悲哀的弧度。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因此，这种程度的情感流露，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多。

　　亡灵巫师这个群体普遍的、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可笑而可悲的自卑与自我否认，不是他应该烦恼的事情。

　　——但是，阿利斯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吗？

　　萨拉查止不住地这样想到。

　　大概是不知道的吧。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无法容忍自己就那样坐视不理。

　　但是萨拉查并不打算让阿利斯知道。虽然只要他想的话，在这个死神神力所支撑起来的世界里，他有无数种方法引起身为死神的阿利斯的注意。

　　——阿利斯已经累了，他应该就像自己打算的那样，将神格交给下一个人，然后从神座上解脱去休息，而不是继续为那些自我否定的亡灵巫师们操劳，并且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心怀愧疚。

　　这样想着，萨拉查抿了抿唇，坚定了神色。

　　枯萎之地的中心，有一根巨大的、连接天地的灰白色结晶柱。结晶柱巨大而粗犷，颜色暗淡无光，表面凹凸不规则，并没有多少美感可言，却是整个枯萎之地的圣地。——或者说，圣物。

　　萨拉查能够感知到，这根巨大的结晶柱正是支撑起整个枯萎之地的死神神力的造物，它每时每刻，都仿佛呼吸般，往外释放、吸收着死亡气息和别的什么，从而引导并维持着这个被神力所拓展、稳固的小世界的魔力大循环。

　　而作为最为接近死神神器——枯萎之地的生灵与死灵们称呼它为“幽冥结晶”——结晶柱的一个人类聚落，枯萎之地死亡气息最为浓郁的城市，白骨之城里几乎就只住着不惧死亡气息的亡灵巫师和真正的亡灵。

　　考虑到尽可能地不引起大动静从而引起死神注意的问题，萨拉查难得地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亡灵巫师。——其实也就是收敛自己的一身黑魔力，将袍子和斗篷变成灰色，并让自己染上一身死亡气息看起来死气腾腾而已。毕竟，死亡气息是和生命之力相悖的存在，长期修炼死亡魔力并因生活环境染上了一身浓重死亡气息的亡灵巫师们，身体的成长规律早已和常人大相迥异。虽然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还是会长成成年人的模样，甚至是衰老，寿终正寝，但是，长不大的还是有的。不得不说，这也是世界的奇妙之处。当然，或许有一部分得归功于“人类”这个种族本身存在的强大的不确定性与适应性。

　　要换成是主世界的普通人，甚至是巫师，即使精通了亡灵系魔法，这样的环境也未必能够生存。但在这个小世界里，确实有天生没有觉醒魔力，因而被认定为没有才能的普通人安然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