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22、第二十二章 半截面包引发的奇遇

　　枯萎之地和幽冥之地不同，她是有昼夜之分的。尽管她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亘古不散的暗淡的灰色云层。

　　白骨之城的城门部分昼夜地敞开着，甚至没有任何类似盘查的人员或是设施的存在。萨拉查怀疑，这座亡灵与亡灵巫师之城自从建成的那一天起，它的城门就从未关上过。

　　漫步在白骨之城的街道上，萨拉查发现，这座枯萎之地最为著名，也最为尊荣的城市，和主世界普通人们所建造的城市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虽然这座城市在整体规划、建筑风格上都沿用了远古大魔法时代的风格。然而，街道，住宅，店铺，行政所，一座正常的城市所该有的东西，这里一样不缺，也没有多出什么特别具有意义的部件。——除了城市北边，也就是靠近幽冥结晶的方向，那座灰白色的高塔。据说，那里是枯萎之地最古老、最强大、最睿智的巫妖贤者居住的魔法塔。

　　暂且不说那位三个最字加身、面目模糊千变万化的巫妖贤者的事情，萨拉查现在，正杵在白骨之城一条街道边的某家面包店门口犹豫不决。

　　是的，面包店。亡灵巫师也是活生生的人，只要他们还没有变成巫妖或是幽灵或是僵尸或是别的什么，只要他们还没有修炼到萨拉查那样只靠着空气中游离的魔力也能生存的境界，他们就需要吃饭。需要吃饭，那么，萨拉查会看到一家面包店也就是丝毫不觉得奇怪。——事实上，不止面包店，他还看到了水果店、餐厅、酒馆等等店铺。除了到处都是灰色以及死亡气息的影响而显得死气沉沉以外，萨拉查怪异地发现，这座城市的商业，——至少就看得到的店铺的情况而言——甚至比人间界绝大部分的城市还要发达。

　　而萨拉查犹豫的是，他很想、非常想尝尝枯萎之地的面包的味道。——面前这家店的生意不错，显然很受欢迎，味道应该不会差。但是，很显然的，他没有枯萎之地的货币。所以，他是应该潜进去偷师呢？还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请求打工呢？……总之，萨拉查真的犹豫了。至于偷个来尝尝这个选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他本能地觉得这样做并不妥当，毕竟他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不得不那么做才能生存下去的威胁。

　　萨拉查长时间的驻足以及望着店里的面包渴望又纠结的样子显然相当的“与众不同”。他成功引起了不少街道上往来或是两旁店铺里活动的活人和死人的“偷偷”观望以及窃窃私语，而作为被“观望”对象的那家面包店的老板，一个扔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中年人模样的亡灵巫师，更是满脸的不愉。——当然萨拉查自己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不舍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先办完正事再说，萨拉查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从一旁伸过来一截分量十足的、长方体形的面包，遮住了他大半视野的同时成功吓了他一大跳。与之伴随着的，还有一个清亮的、无比耳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给。”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萨拉查因为过度诧异以至于面孔都有些扭曲。

　　他倏地扭头转身，力道之大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不小心扭断了脖子。

　　“阿利斯！？”萨拉查震惊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声音有些变调。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萨拉查身后的人，正是死神阿利斯。此时，他穿着一身和原来同款式，只是全身——连头发眼珠一起——都变成了枯萎之地最常见的灰色，左手拿着半截成人小臂长的长方体形面包伸到萨拉查面前——现在是耳侧了，右手拿着另一节和左手上那截差不多长的面包，被撕开的那一头正好叼在他嘴里。

　　——话说这面包还真长，不对不对！

　　萨拉查用力地晃了晃头，瞪眼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死神阿利斯。

　　阿利斯似乎被萨拉查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互相对视了半晌，萨拉查认输般地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有些无力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亏他还小心翼翼地以免引起对方的注意。

　　死神阿利斯仍然有些茫然，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就像是在生气。他收回递出面包的左手，咬下已经叼在嘴里的那一小块面包直接吞下，声音里仍然带了些茫然地说：“你说的事情让我有些在意，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他真诚地、纯洁地问。

　　萨拉查嘴角抽了抽。他能告诉阿利斯自己正准备瞒着他事情好让他可以安心等死吗？他不能，所以他只是有些无力地说：“以后不要再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了……身前也不行！我无法保证，我每次都能及时反应过来，制止住本能的攻击。”事实上，这一次阿利斯突然冒出来，要不是他那声“给”来得及时的话，萨拉查就攻击了。

　　“好的，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阿利斯特地端正了神情，万分真诚地说。

　　“……”萨拉查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了，好在目前有个现成的话题摆在他的面前。于是，他问确实啃过了一口面包的死神：“面包好吃吗？”

　　“我觉得挺好吃的。”阿利斯老老实实地说，左手的面包又往前递了递。

　　这一次，萨拉查伸手接了下来，然后将被撕开的、参差不齐的那一头的一个角放进了嘴里。“……味道不错。”他咀嚼几下，含糊地嘟囔着说。

　　阿利斯望着萨拉查，有些犹豫地、小心着措辞地说：“……其实，枯萎之地的食物因为死亡气息的关系，对主世界的人来说应该是很难吃的……”

　　“我常常啃维狄亚块根。”萨拉查小口小口啃着面包，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阿利斯恍然。

　　维狄亚块根，灰褐色，模样像一根胡萝卜，典型的黑暗系魔法植物，有剧毒，毒性差不多半滴就能毒死一头大象。萨拉查常常拿它当水果一样啃，也是仗着自己特殊体质的关系。——枯萎之地的“死亡面包”也是一个道理。

　　“说起来，你到枯萎之地来做什么？”阿利斯问，然后又恍然地说，“难道是来调查你说的那件事？”他瞥了忠实地跟在萨拉查身后空中的金属圆球一眼。

　　“差不多……才刚来一会儿而已。”萨拉查坦然地说。

　　“我知道。”阿利斯点头，轻轻地说，“你一来我就知道了……”他望向城北连接天地的灰白色巨型结晶柱，神情又开始恍惚，“这是我第一次来枯萎之地……来了才知道，原来……”他喃喃着说，神情黯然而恍惚。

　　“这并不是你的错！”萨拉查强硬地打断对方的思绪。

　　“我知道，我知道……”阿利斯痛苦地说。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面包，神情悲哀而痛苦。

　　——幸好没有自责。

　　清晰感知到对方情绪的萨拉查，无比庆幸地想着。本来就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如果再背负上那样沉重的感情的话，他真的不知道阿利斯能不能扛住。——扛不住的话，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灾难。

　　“——神灵是不能干涉凡间的。”

　　这句话一出，萨拉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金属球。炼金魔偶y-03型的侦查与远程信息传递功能他可是一直开着的。因为这套信息传递技术应用了相当高明的空间魔法技术，因此，即便它被带到了枯萎之地，也依然正常运作着。——萨拉查敢肯定，至少有半个莱特修斯家族，甚至是一整个莱特修斯家族，现在都聚集在信息接收终端跟前有滋有味地围观着他周围的一举一动。

　　注意到萨拉查的举动，阿利斯苍白而虚弱地笑了笑，剧烈波动的情绪反倒是有所缓解。他轻声说：“放心吧，我屏蔽了它的信号……事实上，从刚刚开始，周围的人或非人也都意识不到我们的存在的……”

　　“……‘刚刚’？”萨拉查注意到了这个用词。

　　“啊，从我出现的时候开始。”阿利斯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将自己变成灰色？”萨拉查努力不着痕迹地找着话题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呃。”

　　显然萨拉查目前还算成功，阿利斯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仍然是灰色的头，有些困惑、有些不确定地说：“……大概是因为周围都是灰色，就我一个银色，感觉不大自在？”

　　“……但他们都看不到你吧？”萨拉查实话实说。

　　“但还是会觉得不自在。”阿利斯执拗地说。

　　“……好吧，你觉得这样好就好。”萨拉查妥协。如果是他的话，因为和旁人不同就不自在什么的，才不会有呢。

　　恍惚怔然地沉默了片刻，阿利斯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拢。他对萨拉查轻声说：“萨拉查，陪我走走好吗？”

　　“好。”萨拉查说。

　　白骨之城很大，以常人的步速行走的话，大概整整一天都走不完所有的街道。

　　两个其实都不需要食物的“人”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面包，一边漫无目的地沿着铺得很整洁的街道行走着。

　　很久之后，平静得差不多的阿利斯突然开口问萨拉查：“‘神灵不能干涉凡间’，你知道这条规则是怎么来的吗？”

　　萨拉查摇头。罗格纳斯给的古代书籍上，对神灵的记载并不多，即便有，也是以着神话传说的方式，这只能让萨拉查对那个时代的诸神有个大概的模糊认知。——他并不认为莽撞地动用命运魔法的力量窥探神灵的秘密会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