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黑巫师和他的城堡》妄影

20、第二十章 世界意志所向

　　“我可以知道那个继承人是谁吗？”萨拉查这么问。

　　“啊，当然……”阿利斯恍惚着说，目光仍然涣散着朝向神座的方向。“那是三个兄弟，现在他们还小，等他们再长大一些之后，我就会给他们一项考验，成功通过考验的人就会接替我成为下一任的死神。”

　　听到这样的说法，萨拉查轻轻蹙起眉，不由得就有些替对方担心起来。

　　“……可是，你如何确定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通过你的考验呢？”萨拉查有些忧虑地说，“全部通过或者全部不通过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不。”阿利斯声音清晰地说，终于不再恍惚。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萨拉查的方向，目光依然涣散没有焦点。“我很确定，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也只会有一个人通过我的考验。”

　　“……为什么？”萨拉查嘴上这么问着，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毕竟，阿利斯是拥有神格的神，而所谓的神格，却是“世界”所赋予的。

　　“因为，这是‘世界的意志’啊……”阿利斯望着萨拉查喃喃着说，几度试图收回涣散的目光，却没有成功。“神格的力量，是支撑着世界的法则的力量，是世界一部分法则的具现……世界会为自己的部分法则孕育出相应的神，也会为因为失去依托而具现成神格的法则寻找最适合它的生灵或者死灵，甚至是重新孕育出一个新的神。这是……世界的自我修复本能、趋势，也是，所谓的‘命运’……虽然我无法确认到底是三兄弟中的谁……如果……的话……对……不起……”

　　后半段话，萨拉查没有听到。

　　因为，他醒了。

　　从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撑起身体，面无表情地望着将房门拍得“砰砰”响然后在三秒钟之后破门而入的瓦尼斯·莱特修斯，萨拉查终于再一次体验到了阔别多年的，一种被人们称之为“恼火”的情绪。

　　虽然萨拉查是十岁小孩的模样，虽然萨拉查其实长得很可爱，但是，我们还是得说，当他面无表情地、无波无痕地看着某个人的时候，仍然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或者说，正是因为他那与外表极度不协调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冷然与淡漠，才更加地让人心里发毛。

　　瓦尼斯就是这样的感觉。

　　站在曾经是门扇的华丽雕花木板上，被萨拉查面无表情的漠然视线看得心里直打鼓，莱特修斯不着调的现任家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的行为其实不太妥当。

　　——不，绝对是非常、非常不妥当的！

　　瓦尼斯心里哀嚎着，恨不得就这么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他那被名为“炼金术”与“食物”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心灵的角落里，还是塞得进那么一点儿最起码的，身为古老而荣耀的莱特修斯家族家主的、名之为“尊严”的东西的。

　　他硬着头皮，一头冷汗地顶着萨拉查那仿佛将他细细解剖了观察的冷淡、犀利的视线，目光漂移着不敢直视对方，舌头打结般不太灵光地期期艾艾地说：“那、那个……我想，我想，你应该……嗯，你应该起来吃、吃早餐了……嗯，餐点时间快、快过了……”

　　“……”

　　萨拉查轻抿着唇什么也没说，但他终归是敛下眼睑收回了注视着瓦尼斯的目光，这让对方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总、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先走了！我会在餐厅等你的！——哦，当然！这只炼金魔偶会给你带路的！”瓦尼斯急急说完，控制背后漂浮着的那只金属灰色的球状物往前飘移了一段距离便扔下不管，转身以着一种落荒而逃的架势快步离开。

　　望着对方逃命般的背影迅速消失不见，萨拉查忍不住一手扶上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是斯莱特林本家庄园的家养小精灵们的话，就会清楚地知道萨拉查其实从很小的时候起有着不小的起床气。并非是嗜睡的关系，事实上，睡眠对他来说并非是必需的。虽然也有那么一点儿讨厌吵闹的因素，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他那神奇的“梦见”能力。——虽然迄今为止，他所有的梦见经历，清楚记得的就只有发生在刚才的那一次，但是，每一次，他都知道自己做梦了，并且潜意识里深深地为梦中所见，或者说是“梦境”的本身所吸引，因此，讨厌被打断。

　　再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萨拉查开始磨磨蹭蹭地起床。

　　虽然很想继续和死神阿利斯聊天，——“阿利斯·佩弗利尔”这个存在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天然的好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的特别而稀奇。——但是，即使无视冒冒失失的莱特修斯家主的好意，继续躺回去睡觉，萨拉查也直觉地认为，不会再顺利地去到幽冥之地，更别说见到死神了。“梦见”的力量，萨拉查隐约地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却迄今都只是潜意识地在用着，还无法真正地掌握。——就像是未成年的小巫师无意识地使用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魔力一样。

　　然而对于这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力量，萨拉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安。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完全地了解到它的奥秘。因此，尽管偶尔会懊恼，萨拉查却从来都不着急。——除了这一次。

　　世界的意志催生了新的死神的继承者，也就是说，阿利斯·佩弗利尔，连世界都已经放弃。所谓的“世界的意志”，可是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的集合啊。

　　阿利斯这个存在本身就天然地让萨拉查觉得亲切而倍有好感，而他那纯洁无暇的、大义凛然的“爱”更让他由衷地感到敬佩，因此，他真心地不希望阿利斯就这样结束。——虽然这亦是阿利斯自己本身的愿望。

　　第一次，萨拉查打从心底地想要为某个人动用命运魔法的力量。然而，他到底是颓然地放弃了。——阿利斯可是世界所承认的、真正称职的“神”，然而连世界本身都放弃了他。萨拉查不会自大地以为，自己的命运魔法涵盖了世界的意志所不知道的可能性。

　　——所以，只能这样了。

　　这就是“命运”啊。

　　萨拉查有那么一些无力，有那么一些苦涩地想着。然而也就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了。他清楚地知道，轮回之后，世界会让阿利斯过得很好。——毕竟曾经是世界法则的代理者，最为接近世界意志的存在，即使世界本身是不存在意识的，那样的经历所赋予的与世界超然的亲和力仍然会让他的一生都有好运加身。

　　命运巫师都是天生的旁观者。

　　因此，当萨拉查磨磨蹭蹭地穿戴洗漱完毕的时候，他已经释然。

　　一顿格外丰盛、并且因为瓦尼斯这位贪食的家主的关系确确实实让人眼前一亮的早餐过后，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瓦尼斯喊上几名族中“比起研究炼金术更偏爱锻炼自己的力量”的族人，非常殷勤地亲自带领萨拉查去了白雾山谷。

　　白雾山谷名如其实，终年白雾缭绕，山谷之中的植被群落亦是与几米之隔的谷外大为迥异。一踏入山谷的范围，众人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温陡然降低了好几度，瓦尼斯更是夸张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虽然现在是冬天，外面的气温本身就很低。

　　浓郁的雾气对巫师构不成困扰，萨拉查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魔力循环比起外界来活跃了许多，更是隐隐与外界相离，仿佛自成一界，正是与小世界重叠最为显著的特征。

　　萨拉查一边跟着队伍缓步前进，一边四下张望着。虽然他即使不这么做，敏锐而细致的精神感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他还是很好地保留下来了作为一个“人类”的习惯。——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队伍的气氛很轻松，甚至可以说是过分轻松了，一点都不像是身处随时可能开战的危险地带所该有的样子。

　　对于不明白的事情，当一个问题出口就可以解决的时候萨拉查从来不会暗自烦恼。于是，他问瓦尼斯：“你……你们似乎都很放松？不怕亡灵巫师突然发动袭击吗？”

　　“不怕。”瓦尼斯语调轻快地说，“这条山谷的魔法契约确确实实地掌握在莱特修斯的手上，虽然我们还没来得及建设些什么，但他们一旦出现，我会知道的。更何况，我们本家的庄园离这里太近了，打大概是打不过，但跑路绝对没有问题。……况且，他们似乎也还没有开战的意思。”

　　萨拉查点点头，不再发言。

　　白雾山谷很大，越是靠近中心气温便越低，雾气也愈来愈浓，很快便到了普通人连一米开外也看不清楚的地步。甚至，萨拉查还感知到，空气中开始出现了一丝丝幽冥之地特有的冰冷的死亡气息。——作为幽冥之地与人间界的中转站的枯萎之地，有死亡气息的存在萨拉查早有预料，但连白雾山谷都出现了死亡气息，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意料之外的感知让萨拉查微微皱起眉头，并因此而停下了脚步。死亡气息对黑魔法体质纯碎得不像人类反倒更像是黑魔力聚合体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连黑巫师都不是的瓦尼斯等人不行。绝大部分的生命，在死亡气息里待久了，要么就模糊了生与死的概念，变成介于生灵与死灵之间的存在，要么就元气大伤，寿命折损。——虽然瓦尼斯等人大概也不会久留，但毕竟影响健康。